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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中秋 □君 竹

来源:西安日报 2019-09-09 04:13   https://www.yybnet.net/

中秋的圆月是岁月的一枚印章,一年一烙记,叠印出人间的离合悲欢,也见证着生活的苦辣酸甜。

所以古人吟咏中秋的诗词难免伤感,“西北望乡何处是,东南见月几回圆”身在异乡,难见亲人,又哪有心思望几回月圆?“但愿长圆如此夜,人情未必看承别”愿望虽美好,可常常事与愿违啊!还是那段佳句与天下人共鸣:“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是啊,自古至今,谁又能违逆呢?

小时候看不懂月缺月圆,也难体会人情冷暖,所以对中秋的记忆总是淡漠。而生活刚过温饱线,人们除过春节,其他节日都将就着过了。记得那时有一部电影,情节已模糊,但里面的插曲至今记忆犹新:“八月十五月儿明呀,爷爷为我打月饼呀,月饼圆圆甜又香啊,一块月饼一片心啊……”因为节目少,这部电影会反复播,我们却百看不厌。看得正兴起时,有人喊:回家吃糖饼了!我们才想起,今天是中秋节呢!

那时大多数家庭生活拮据,能在中秋节吃上月饼的不过可数的几家,其他人家的主妇们会在那天烙几个糖饼,四周压上一圈月牙形的花边,却也精致可口,这就是我们的月饼了。大家会不约而同,各自捧着糖饼聚拢一起,边吃边望挂在天上的月亮。此刻的月亮又大又圆,使我们这群经常在地上疯跑、很少关注天上的野孩子惊奇不已。大家七嘴八舌,有的说奶奶告诉他月亮里面住着嫦娥,有的说月亮里还长着一棵树,这个说他看到有一座山,那个说还有一只兔子或一条狗,每个人眼里的月亮都不相同,但月亮在大家心里就像清贫但和美的家一样圆满又美好。这样兴致勃勃谈论着,直到很晚,才会意犹未尽的散去。

后来人们的日子逐渐好转,中秋节也成了生活中重要的节日。父母两地分居十几年,父亲一周才能回一次家,我们兄妹三人由母亲带着。快到中秋节的时候,母亲便嘱咐父亲买回一些水果,还有几个印着漂亮花纹的月饼。中秋之夜,我们一家人围坐一起,通常由父亲将所有的东西分成五等份,每人面前放一份。这是我们家的规矩,无论吃什么,大到一个西瓜、小到一袋瓜子,都要平均分配。后来我们兄妹身上平等自立、不等不靠的性格,与这种家风不无关系。不过我从小嘴馋,再仗着自己是家里的幺女,总爱耍些小花招。比如我将分给自己的苹果、梨抢先让母亲尝一口,母亲便夸我孝顺,随口说:“我的那份也归你了。”于是每次我都能吃到双份的美食,这让我很是得意。直到有一次,哥哥忍无可忍,当面戳穿了我的阴谋,我才羞愧地发现,因为我,这些年来,母亲真的没有吃过一个完整的苹果。

当日子终于不用算计着过了,一家人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了,母亲却总是忙碌,为大哥的婚事,为二哥的工作,还有我的学业。虽然中秋节越过越丰盛,可母亲似乎总是心事重重,吃不好饭、睡不着觉,我有时会责怪母亲:“不要总是那么忙嘛。”然后挽着母亲许诺:“等我挣钱了,一定给你买高档服装,带你去吃美食,让你好好享受生活。”母亲笑着说:“好,我等着。”

可是生活并没有给我机会。十八岁那年,母亲遭遇了车祸。她像完成使命一般,将子女们养大,便匆匆离去。

人间的幸与不幸只在转瞬之间,就像天上的月缺月圆。

再过中秋,一家人不免黯然,可是生活还要继续。父亲依然会将所有物品分成五等份,我挑出一份摆在母亲的遗像前,然后,我们将属于自己的那份全部吃完。我们知道,只有这样,母亲才会欣慰。

曾经看到过一段话:什么都可以等,只有孝顺不能等,不然,就来不及了。果真就来不及了呀!等我们先后成家立业,有了奉献的资本,却没有了寄托的人。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又是一年月儿圆,可是有多少家庭人难圆。想起母亲生前总爱发牢骚:死了就好了,死了就进天堂了。我不知道母亲去的地方是否有月亮陪伴,但我相信,那里,是真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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