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谋杀了孩子们的快乐 中考回忆录

夜里醒来,总是会想孩子。想孩子,多半是回忆过去。回忆里生活的细节会被重启,因我有记录生活的习惯。透过那些旧文字与旧照片,都可以细数走逝的流年。人生真是匆匆呢,明明恍如昨天,回看却已然是从前——那是2012年,旧心情。

提笔写这篇文字的时候,我心里面跳出来的一个题目是“谁谋杀了我的快乐”。

早晨送孩子上学。小孩在进校门的时候,转身可怜巴巴地说了一句话:“妈妈,今天这一场考,二模就结束了,下午三点半开家长会,研究报志愿,你一定要记得,千万不要迟到呀。不过,二模成绩不能够作为报志愿的参考,因为成绩出来就到下周了,所以不论我二模考得好与坏,你都不用介意的,另外最重要的是今天是六一儿童节,我好想过‘六一’,你能不能给我找几个观众,下午放学吃过饭,我们去K歌,庆祝‘六一’以及二模结束?没有观众我可不想唱歌,但同学们都不会在这个阶段去K歌的,没有观众唱歌就很没意思的妈妈。”

扔下这一连串的话,她一溜烟钻进了学校的大铁门,驮着一个大书包,像一头小黄牛,无需扬鞭自奋蹄,加快脚步冲向教学楼。目送着她的背影由近及远,最后一转弯,不见了,我的心那么一软、一酸、一疼、又一涩。苦啊,红军长征二万五千里!苦啊,学海无涯苦作舟的莘莘学子!

她转身跑掉了,留下这可怜巴巴的“央求”给我,令站在那望着她的背影的我,眼眶湿润,心里无比的难受,孩子们好辛苦啊,中考,中考!……

我没有马上离开学校,而是站在校门口发起了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每每觉得压力重重、茫然不知所措,透不过气,我都会默然呆立在某处良久,直到心绪调整过来。

想来这“莘莘”二字的释意,原本是茂盛的意思,形容很多的样子,后常规用来形容征夫、学子。想想我们的古人还真很聪明的,在发明汉字的时候,不仅仅只为了说明一个意思,同时要赋予汉字感情的,看这“莘莘”两个字,草字头下面满满两个辛,尽述艰辛、辛劳之意!真是形象!这像草一样辛苦的长着的孩子们,辛苦来辛苦去,就盼可熬出头之日,可是……可是……结果会尽人意否?

一言难尽的中国式的教育过程,竟然就浓缩在这两个字里面!多辛苦多悲情的俩字!浓缩太多!这俩字,既是孩子们的悲凉意,也是父母的,又何尝不是社会的!

透过这俩字背后,可见到孩子们的创造力如何被填鸭式教育、僵化的教育思维所扼杀；可见到孩子们的身体如何超负荷运转。孩子们颈椎、腰椎因8小时校内4小时校外的久坐苦学而受迫害；孩子们握笔的手指因为长期完成超量的作业而变形,视力普遍下降……可所学的将来用得到的有价值的知识,究竟有几多?但是不学习、不辛苦,出路又在何方?拼爹拼娘之后就剩下拼自己……

虽然公正的上苍,曾送给每个生命一件了不起的礼物:嫩绿的童年!可惜,这嫩绿,似乎丢得比来得还快,褪色的比生色得快!时间表里面有超满的安排。超多的期望值,中国孩子没有几多童年,少年也过得草草,似乎只有莘莘。

别以为莘莘学子四个字约定俗成摆在一起不过是个成语,其实是我们大部分平凡的百姓家庭权衡之后的自主选择。我们不知道其他的出路,唯有盯上了做莘莘学子。并且一边走,一边叹气,一边观望,又边走边遗憾!怕落在人后、怕失去机遇、怕走得太累、怕失去太多找不回……

人生果真不易啊!可怜我的孩子,从四岁半进学前班,到现在还不到14周岁,就已经读书近十年,原来已经“十年寒窗”!展望未来,还有多少年寒窗在后?暂不谈人生的所谓远大理想,仅仅谈一次中考的目标,孩子们付出了多少心血,天知道!最终的结果又是什么呢?一道题目,求解中……

班主任老师这样说的:前六所高中师资力量是最好的,重点本科率也是最高的,如果你能成为太阳,就不要做月亮；如果你能成为月亮,就不要做星星……当然同学中也还有很多蜗牛式的人物,到今天为止,蜗牛一直都在爬,也许还没有爬到金字塔的顶端,但是,只要你在爬,就足以给自己留下令生命感动的日子……这话说得很诗意,诗意的背后是十二万五千人的中考,也是十二万五千个家庭的中考,这中间太阳几多?月亮几多?星星几多?蜗牛几多?

我又回想起来四月里那天考体育,心里就不由酸涩起来。

考试前一晚上晚饭后,小孩忽然拖着哭腔说:“妈妈,我那么努力,那么辛苦地训练,一个人付出了很多,最后却很有可能连平时的成绩都达不到,仅仅因为感冒,我要因为体育比别人少20分,我根本就没有希望进前三所了,前六所都危险了,要知道,老师说每一分在广州都压着2000个孩子左右,这20分的差距,我文化课再怎么努力,也弥补不上总分的差距了,我觉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哽咽起来。看她那么难过,我心里就特别难受……

于是我清晰地记得了2012年的4月22日,这个感冒的孩子为了中考,输完液参加了体育考试,她咬着牙,坚持了下来,然后像蔫菜,继续打喷嚏发烧,第二天就没力气去上课……

那天中考体育,她跑在后面,她跑得没有平常快,但是她很努力。那天学校给每个孩子拍了冲刺照片,那照片,是成长的痕迹,我把它留存了下来,不知道是为了说明什么问题。也许,只是因为我心里难受?总之,就留下了那一瞬间。

究竟人生有多少难关要过呀?她的,我的,我们的……

收拢思想,我琢磨今天六一,这个13岁半的小孩在钻进校门前可怜巴巴,央求我给她过一个“六一”儿童节,可她12岁就已经变成团员了……但我明白这孩子缺童年,缺玩耍,真对不起她,我心里挺不好受的!所以晚上,我一定要满足她这个小小的愿望,让她放松放松……

唉……我在心里默默叹息着,我的孩子,空端着一张稚嫩的脸,跟着我们背井离乡,明明是做梦的年龄,却偏偏要睁大一双早熟的眼,童年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谁谋杀了原本属于孩子的快乐?

环顾周围,人人都在压担子,家家都在拼搏,差不多所有的孩子都在各种补习班补课……分数、分数,分数就是门槛,孩子们神圣的好奇心,以及自由思考的精神,于这种教育体制下很容易被剔除干净。而我们父母,在“一切为了孩子”的托词之下,做着那帮凶!没办法啊,分数就是硬道理,备战中考,然后备战高考,是每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的战役啊!

那么,谁,谋杀了孩子们的快乐?谁,让孩子们如此沧桑?一言难尽……生存斗争,有解便是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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