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恩田陆著安素译
“对不起,对不起。”
少年不住地向亚夜低头致歉。
“怎么了,为什么要道歉?”
亚夜反问道。他已经想要逃走了。
“对不起,我知道不太好,刚才走在那边,听到钢琴的声音,觉得这钢琴真好,所以……”
少年一直垂着头,往后退。
“我没怎么摸过好钢琴,所以,那个……”
“啊?”
亚夜眨眨眼睛。听到了?在大路上听到了隔音效果如此好的练习楼的钢琴声?
“等等,你是谁?”
少年戴上帽子,如同脱兔一般逃走了。
“等等,告诉我你的名字!”
亚夜慌忙追上去。但是,少年跑得很快,马上就出了大门,远远只见他的背影,往大门反方向,向着后庭的墙那边跑过去。
“真是的!”
亚夜呆立当地,目送着黑暗中的背影。不知道他往哪里搭脚,轻轻松松就翻过了红砖围墙。不是真的吧?非法闯入?那个年轻的小孩?那孩子弹钢琴比音大的学生还厉害?
亚夜把比赛啊礼服啊电视采访这些事全都抛在了脑后,呆呆地站在玄关处,望着一片黑夜。
马赛尔·卡洛斯·雷·阿纳托尔在清晨六点,酒店房间的闹钟响起之前,猛然睁开眼睛,一把按住了准备鸣叫的闹钟。
本来,被闹钟叫醒,在他来说就是屈指可数。他总是能在想醒来的时间醒来,其实根本不需要闹钟。设定闹钟只是为了保险。
到日本以后,时差几天后也倒过来了。
马赛尔起了床,脱下最大号还嫌短的浴衣,用力拉开了窗帘。
芳江靠海,一眼就望得到头,对面,太平洋画着巨大的弧线展现在眼前。天上有薄云,天空晴朗,蓝灰混合的海水微微闪着光,美丽万分。马赛尔不由得发出欢呼,这幅景色令他看得入了迷。
在日本看到的太平洋,虽然有颜色,却不可思议地总是像水墨画。大概是隔着湿度高的空气吧。从美国西海岸看到的,简直不像是同一个海。
今天也是能量满满。马赛尔伸了个大懒腰,做了个伸展运动。然后洗了脸,换上慢跑服,乘电梯下楼,笃笃定定地开始慢跑。
芳江的早晨人不多,空气中飘荡着清洁感,令人心情舒畅。冰凉的空气扑到脸颊上,也令人感到舒服。
散步的狗嗒嗒嗒的脚步声,送报纸的摩托车的引擎驱动声。
那是日本的声音。他跑了一会儿,停下来,休息片刻,又跑了起来。
看见他跑步的人,十个有八九个会认为他是运动员吧。他个子高挑,大步跑法很专业,肩膀和胳膊的肌肉高高隆起。
实际上,他确实是跳高选手,虽然进了茱莉亚音乐学院,但现在仍然认为音乐家就是运动员。
去到世界各地,遇到的钢琴就是听天由命的跑道,舞台就是竞技场,音乐厅是体育场。网络连接起来的现代社会,一切都在电脑上处理,身体感稀薄。因此肉身的音乐家更需要有强韧的身体。从修长的手指到宽大的手掌,肩膀和手腕的柔软,气息的长度,呼吸的深度,有瞬间爆发力的肌肉,细心锻炼的深度肌肉产生的持久力。最美的最弱音和最强音,都与对乐曲的谦虚和深远的理解,从容弹奏乐曲的包容力相关。而他,具备这一切条件。
马赛尔想象着伴随步调和呼吸,氧气在全身行走。
慢跑时,他从不听音乐。
但巴赫的音乐,仍然在他脑中滔滔流动。早晨的音乐,就要听巴赫。十二平均律,也是第一次预选的题目。今天早上不是古尔德而是莱昂哈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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