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小雏菊

情人节的前一天，是旧历腊月二十八，想买点年货却不知道买什么，转悠了半天，径直去了花店。现在过年少了年味，和平时的生活基本上没什么两样，既然不晓得物质上怎么过年，那就换一个过年的心情吧。

花店里花木品种繁多，因临近年关又赶上情人节，价格都不菲。我挑选了一大束白色的百合，想到过年应增添一点喜庆，又选了几支粉色的唐菖蒲。就在我准备付钱离开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摆放着一桶小雏菊。在鲜花簇拥的花店里，小雏菊有点不打眼，被主人漫不经心地放在了旮旯里。然而，只一眼，我便喜欢上了它的小清新和朝气蓬勃的样子，就像是繁华里一曲淡雅的歌。

我怀抱一大束鲜花招摇地走在大街上，突然间有了某种满足。也许在有些人的意识里，鲜花是虚妄的，甚至是所有礼物中最虚妄的，不管多么娇艳、多么赏心悦目，也会很快枯萎，然后被作为垃圾弃之，结局颓然而无奈。如同太多稍纵即逝的美好事物，甚至如同人生，你还来不及精彩，便已老去。

忽然就想起一个朋友讲她单位同事的一件事儿。说情人节的时候，那同事的警察老公，买了一大束价格不菲的花儿兴冲冲地回家送给老婆，本想增添一点节日的浪漫，看老婆收到礼物如花的笑脸，却不料急得老婆直埋怨，干嘛不买几只鸡回来过节啊？这一大束花得买好几只鸡呢！朋友在妇联工作，她的同事也才结婚几年，婚前警察男朋友也常常送花。朋友讲这话的时候带着些许的笑话，从一个婚前务虚的人变成了一个婚后务实的人，对于大多数人来讲，生活就是如此。

我虽然不定期买花，但每隔一段时间，在自己心情好的时候或者心血来潮的时候，或者一些特殊的日子，我会给自己挑选几支花儿，招摇过市的时候仿佛怀抱的就是满满的开心。这不，正赶上情人节，权当是送自己的礼物。人，有时候不只是务实，也要有一点务虚的精神安慰，平凡的生活更要有一种仪式感，才能让自己活得有价值，有存在感，有别于一成不变的生活。有时候，你觉得日子太无趣，那是因为你没有给它该有的仪式；有时候，你觉得生活太粗糙，那是因为你没有用仪式让它变得精致。重视仪式感的人，才有能力把每件事都做成值得回味的纪念版。

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理花，将白色的百合和粉色的唐菖蒲插在一个被老公废弃的有裂纹的大玻璃酒罐里，放在客厅电视墙边最显眼的地方，将小雏菊放在玻璃隔断的台面上。大酒罐我嫌有点配不上那一大束花，便用麻绳将酒罐外面缠了个严严实实，让它有了一点古朴的感觉，看不出那是一个酒罐。百合和唐菖蒲高低错落、粉白相间，散发着一股淡雅的芬芳。当我做家务的时候，当我在房间里穿梭的时候，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百合和唐菖蒲所牵引。有时我甚至什么都不干，停下来，与百合和唐菖蒲深情地注视，她的香味诱惑着我深深地吸气，心里是满满的喜悦与满足，仿佛就有了居芝兰之室的惬意。

相比于百合和唐菖蒲，我对小雏菊少了点关注，想起初见时的美好，心里莫名有了愧疚。那几支小雏菊被我插在了一个秀丽的花瓶里，在玻璃隔断的映衬下越发显得清新而娇娆，淡淡的色彩优雅而恬静。小巧玲珑的雏菊散发着菊花特有的淡淡的药香。我特别喜欢在晚上的时候静静地观赏它，隔断上方的一束光静静地照着，几支淡紫色的雏菊和几支花蕊带一点紫色的白色雏菊相互辉映，在柔和的光晕里，雏菊就像一位脱尘的穿着纱裙的仙子，又如一支舒缓的夜曲缓缓流淌，思绪沉醉，心突然就变得宁静而柔美。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缓缓而过，半月有余，白百合和唐菖蒲终于褪去了娇媚的容颜，叶瘦花残，毫无生机，那一份从容与繁华消失落尽。我在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得不弃之为垃圾。在我准备把小雏菊也作为垃圾丢弃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一束小雏菊依然生机勃勃，娇艳如昨。我重新换了水，将花瓶移到电视墙边。

随着百合与唐菖蒲的香消玉损，我想小雏菊也捱不过几日，却不料接下来的日子，叶枯花犹盛，小雏菊依然清丽，努力保持着优雅、娉婷。在成为垃圾之前，这束小雏菊以花的姿态、花的魅力、花的优雅精彩地绽放到最后一刻。花开为画，花落为诗，就如人生，虽最终都要走向没落，甚至在走向没落的时候总是被忽略，然，不管繁华与落寞，都要精彩绽放每一天，燃烧出生命的辉煌，将生命之花绚烂到极致。

□谭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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