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牛的情怀

张成民

随着农业机械化的普及，广大的农村几乎看不到耕牛的踪影，要知道以前耕牛对人类是何等的重要，我们祖祖辈辈都是靠牛来养活的，它完成了一代又一代的使命。

小时候我经常放老牛，秧稻两季最忙的时候也是老牛最累的时候，有时放着放着，牛身上深陷的两窝还没鼓起来，就被大人牵去犁田耙地了，心里免不了一阵心疼，好不容易等到收工，第一时间跑到田埂边等候，牛卸了，我急急忙忙不再像放闲牛那样骑到牛背上，而是牵着牛直奔河湾的草场。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牛吃得正香，可狠的牛蝇飞来飞去，趴在牛身上吸吮着，我搉断一根树枝，不停地在牛身上扫来扫去，牛边吃草，边甩着尾巴，发出“咕吱、咕吱”吃草声。牛终于放饱了，我和它踏着暮色回到牛棚。棚里已被人燃起熏蚊子的草把，满屋是烟，草把忽明忽暗，室内非常闷热，几条牛有站着的，也有卧着的。我每次放牛回来基本上都是最后一个进棚。

队里曾经有条大牯牛，力气很大，干起活来一条顶上两条使，烂泥冲的活基本上都是它干。但它生性玩劣，一般人使不住它，常常带耙、带犁翻越田埂。队里能使住它的只有两个人，能放住它的只有“老哑”，直到“老边口”了，还喜欢豁架。一次被邻队的一条牯牛豁得浑身是伤，角被打断了一只，左前腿也被别断了，疗养一段时间不见好转，最后几个社员用架车把它送到屠宰场卖钱了。社员回来说，大牯牛进了屠宰场还流着眼泪，听起来真让人感到心酸。

那时候，人毕竟是靠牛吃饭，饲养耕牛，人人有责，春季和夏季都要放牛，秋冬季节，水冷草枯，牛基本上靠稻草生活。生产队稻场旁边草垛堆了几大堆，拽牛草可不是好干的活，干稻草被压得紧紧的，一把只能拽出一点点，草垛被掏的一个窝荡一个窝荡的，拽完牛草，两背酸疼，两只手掌显得十分粗糙。

冬天要给牛加料，就是把整块棉饼砸碎来喂牛，防止牛掉膘。牛最爱吃棉饼，咀嚼起来很香。星期天，大人们就安排我们砸棉饼。其实砸饼更不是好干的活，刀削不动，斧头砸不动，费了好大劲，一个人半天只能砸出几大捧，仅够一条牛吃一顿。想想老牛那么受累，自己累点算什么，手磨破了仍咬牙坚持，人累一点牛就可以多吃一点。

农村包产到户之后，队里的几条耕牛分配到各户，几家伙用一条牛，轮流来饲养，就像弟兄几个扶侍家中的老人一样，一对一个月。我家和另外四户伙一条母牛，轮到我们家时，父亲提前把牛棚扫得干干净净。上家把牛送来后，父亲总是用大扫把把牛身扫个遍，父亲说有利牛的健康。

说实话，牛到俺家里算是最享福的。冬天夜里，父亲不顾寒冷，把牛牵出来撒尿，牛铺上的草三天两头扠出来晒一晒，从来不让牛饿着、渴着、冻着，送到下家时，总免不了受到人家的夸奖：“老代表给牛饲养的真功到，一点都没掉膘啊!”父亲总是笑着说：“我们都是吃牛饭的，不能亏待哑吧畜生。”可我的上家就不一样啦，小夫妻俩个，懒性很强，牛到他们家等于活受罪。冬天夜里从来不把牛尿，任凭牛在棚里糟蹋，牛铺干了湿，湿了干，牛蹄子踩上去直冒水。轮到俺家时，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复膘，父亲每次见状就会数落他几句。

现在虽然告别了耕牛时代，再过若干年，耕牛只能在图片中和文字里看得到，但我们永远不能忘记，它在历史长河里曾是人类的依靠，我们要把耕牛永远留在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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