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勇敢的人 电视剧《隐秘而伟大》观后

□许丽

奥斯卡·王尔德说:我们都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即使在最黑暗的地方,也总有人灿若星辰,就如同月黑之夜的最后一道曙光,闪耀着人性的光芒。

他们坚韧又执着,他们渺小而伟大。

遇见

积压两年之久、出自《白夜追凶》导演王伟之手的《隐秘而伟大》一开播就赢得了最佳口碑。豆瓣开分8.4,在朋友的力荐下,许久没有观剧的我忍不住一口气追完了它。这是一部集社会世相、职场风云、市井生活、浪漫情感、明暗较量于一体的年代谍战剧,由李易峰、金晨、王泷正等主演,剧情设计、人物塑造、演员演技都令人拍手称赞。此剧之所以吸引人,是因为它让观众看到了谍战剧全新的打开方式——人间烟火与初心信仰相融合；既有众生百态和人情冷暖,也有职场对决和悬疑谍战。通过普通小人物顾耀东的成长过程,把共产党人献身革命事业的崇高糅进具象的表演,在不断下沉、生活化的过程中,引起观众共鸣:留人间值得爱,迎浮世千重变。

这世间一切,都源于遇见。冷遇见暖,就有了雨；冬遇见春,有了岁月；天遇见地,有了永恒；人遇见人,有了生命。顾耀东遇见了夏继成和沈青禾,会怎么样呢?

一九四六年的上海市长提出建设“大上海计划”,致使整座城市沉浸在百废待兴的喜悦当中。街头依旧歌舞升平,街坊们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过着得过且过的小日子。流量小生李易峰在剧中仿佛变了一个人,赋予了男主角顾耀东以灵魂。这个东吴大学法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本分质朴,善良执着,甚至七分呆三分萌,那种纯粹的简单很打动人。

“天之骄子”顾耀东在整条街邻里们羡慕的目光中兴冲冲去警察总局报到。好不容易挤上了电车,却不忍看着女主角地下党员沈青禾错过班车而主动给其让位置,紧赶慢赶跑得大汗淋漓闯进刑一处的大门,发现新警员入职仪式早已结束,给所有人都留下极其不好的印象。到刑一处报到没人搭理,高学历反遭嘲讽,脚上锃亮的皮鞋也被奚落不像刑警像大明星。一处对顾耀东直接“退货”处理,手足无措的他悻然来到刑二处。

这是怎样的一间办公室啊,一屋子吊儿郎当的人——有人在织毛衣,有人在下棋,有人在谈论金价行情,处长夏继成则在津津有味地啃鸡腿,看着愣头小子顾耀东,夏处长伸出油腻腻的手与他相握表示欢迎。当被问及为什么当警察?顾耀东一本正经地喊出“匡扶正义、保护百姓”八个字,众人皆哄堂大笑。夏继成深深看了他一眼,眼里掠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口号喊得怪响亮啊。

铆足了劲儿想当一名好警察的顾耀东,刚入职就成了打杂的,负责端茶送水、打扫卫生。在这帮深谙摸鱼之道的“老油条”眼中,顾耀东就是一根筋、好欺负的新人,什么活儿都使唤他干。好不容易接个任务,也只是帮户籍科跑腿查户口。结果,查个户口也因不忘警察职责、无意中破坏到刑一处的抓捕行动,职场菜鸟顾耀东差点就丢了工作。

引领

理想信仰虽高远,可一定得有它的现实基础和土壤。共产党员夏继成发现了顾耀东是一棵好苗子,有意发展他加入组织,沈青禾却看不上这个傻乎乎的小青年。夏继成说服沈青禾接纳顾耀东,并表明如有一天组织上要求自己需离开上海警察总局,顾耀东的警察身份会很好地为组织做事,也相信他经过精心引导和时间的洗礼一定可以接替自己成为她新的好搭档。

《卡萨布兰卡》里有句台词: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镇,可她却偏偏走进了我的。对警局生涯失望透顶的顾耀东茫茫然看不清出路。在夏继成的安排下,沈青禾住进了顾耀东家执行任务。尽管沈青禾非常小心谨慎,心思细腻思维缜密观察力敏锐的顾耀东还是发现了她的蛛丝马迹,顾耀东暗自窃喜:这个女子绝不像她表露出来的那样爱财如命,她在做一份自己尚不知的、正义的事业,于是,他暗地里悄悄地开始帮助她。

国民政府内政局邀请社会文化名流齐聚莫干山参加文化交流会,阴谋在大会上甄别出并刺杀掉反内战的积极分子。沈青禾不顾自身安危置身险地,在夏继成的帮助下成功解救了这批中流砥柱。谋杀行动失败,整个警局笼罩在一种紧张恐怖的气氛中,而顾耀东,却像一个窒息的人突然找寻到了出口。他突然间明白了夏继成和沈青禾是怎样的人、在做怎样的事,他的心情激动万分。原来,有些事是需要谋略的,条件不允许时,视财如命和懒散不羁的外在表现就是最好的铠甲和护身符。

在顾耀东家的天台上,沈青禾向这个已慢慢成熟起来的傻小子表明了身份,顾耀东兴奋得无与伦比。夏继成和沈青禾,这两个被命运带进了自己生命中的人,就像两束绚烂又温暖的光,一束照进了乌烟瘴气的警察局,一束照进了任人宰割的福安弄,他们让自己豁然开朗,让他清晰地看清了前进的方向,亦让他更加明白:信仰的底色是坚信,信仰的内涵为担当,自己在黑暗中跌倒,心却突然间明亮了!他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自己能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成长

何谓良知?良知即为德,即是非善恶之心,真诚恻隐之心,认真履职之心,精忠报国之心,顾耀东骨子里就具备如此品性。如果说夏继成和沈青禾的所作所为让顾耀东看清了方向,那么邻居杨一学和同事赵志勇的遭遇则是顾耀东迅速成长起来的助推手。

解放前夕的中国,整个国家经济瘫痪,国民政府官员表面同舟共济渡难关,暗地里却干着中饱私囊的无耻勾当,世界颠倒了黑白。会计杨一学,曾是那么体面的一个人,那么努力认真地过日子,工厂倒闭后,他不颓废,拉人力车、支起摊点卖菜赚取微薄的生活费,就为了给女儿买一双皮鞋,而掉进了圈套被捕入狱,像蝼蚁一样被踩死；老实孩子赵志勇胆小怕事,只想当一名听话的小警员,拿一份稳定的薪水孝顺母亲,却被迫干着违背良心的无奈勾当,终究落得坠楼身亡的惨状。顾耀东对这个社会和政府失望透顶——倘若连杨一学这样本分认真的人都无法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这个政府的存在还有何意义!身处这样的警局,自己绝无可能实现初衷,只有自己变得强大了才有能力保护那些需要保护的人,所以,在这个丑恶污浊的行业里,顾耀东,一个小警察,始终不忘初心,毅然决然和整个黑暗的警局作斗争,因为他深深知晓,真正勇敢的人,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但绝不会用良心去冒险。

是什么决定了人的一生?说到底,是信念。你内心笃定的信念,决定了你在每一个人生路口做出怎样的选择。而那些大大小小的选择,决定了你将走上怎样的路,过上怎样的生活。智勇双全的夏继成调离了警局,身负重伤的沈青禾不知所踪,顾耀东人没有了依靠,心却不再迷茫。他俩把革命的种子深种在了顾耀东的心田,虽然还不了解对面的敌人,但他愈发明白,自己和谁站在一起,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自己要干什么。信仰是大海航行的灯塔,信念是破浪前进的引擎,信心是迎风蓄力的风帆,信仰、信念、信心,是给予顾耀东勇于斗争的不竭动力。赵志勇奇怪顾耀东哪有那么多原则,转而劝他:“所有人都没心没肺地在臭水缸里泡着,你捧着良心只会成为自己的负担。”顾耀东答道:我信仰良心,如果明知那是个臭水缸,我们就把它倒掉,而不是跳进去跟他们搅在一块。

奋战在隐蔽战线上,必须斡旋在多重身份中,稍有闪失便会引来杀身之祸。面对越来越残酷的斗争现实,夏继成语重心长地对顾耀东说:人要忠于自己年轻时的梦想；通过时间的考验,顾耀东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当他抬起右臂庄严地宣誓完,沈青禾与他紧紧相拥,深情地对他说:踏上这条路,无异于仰面深海,仅有热情和勇敢是不够的,以后,我要教你隐忍迂回,教你聪明、隐蔽的办法。顾耀东凝视着爱人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我将铭记初衷永不回头,至死不渝。

蜕变

顾耀东经受住了生与死的严酷考验,他不再是那个仅凭一腔奋勇单打独斗甚至莽撞的愣头青了,而是由当初那个初入职场青涩单纯的正直小青年蜕变成为一名经验丰富意志坚定的优秀共产党员,出色而巧妙地完成了一个又一个组织交办的任务,向党组织递交了一份份令人称赞的答卷。

上海解放了!五月的上海城,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法国梧桐清新的味道。鲜艳的五星红旗飘扬在城市上空,这个繁华都市这一次真正迎来了脱胎换骨的洗礼。“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在公安局门头熠熠生辉。在公安战线上战绩赫赫的顾耀东办公室墙上悬挂着“祖国忠诚卫士”的锦旗和奖状,书柜里摆放着不同的勋章和奖章。

如果你是一点光,只有你自己先亮起来,你的微光才会引来微光,最后变成绚烂的光彩。百废待兴、敌特分子尚待甄别,顾耀东科长更忙了,他深知从前的刑二处的人并非不作为,而是他们不愿像刑一处的人一样,把手中的权柄对准安分守己的百姓和为水深火热的中国寻求出路的仁人志士。所以,当从前的同事肖大头送来自己的求职履历时,顾耀东热情地向他伸出了手。肖大头笑了,他知道从今天起,他肖大头终于可以做回肖德荣了。

人们常说,爱+信念=永恒,一个人执着地活在自己热爱的事情里,是没有所谓的时光流逝的,或许这就是永恒吧!阔别数年,当带领他走上革命道路的战友、志同道合的恋人沈青禾再次出现在顾耀东面前,他顿时觉得世界变得前所未有的美好。看到再次紧紧相拥的两个人,由不得你不慨叹:总以为人生最难能可贵的是相遇,殊不知,最美好的竟是,久别重逢别来无恙。

升华

我真的喜欢这种朴实简明的艺术表达方式,整部剧没有振聋发聩的空洞的大道理,编剧和演员自然而然娓娓道来,却分分钟击中你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让你情不自禁跟着剧中人一起哭一起笑,一同紧张一同幸福。剧中每个人都是这样的鲜活,因为鲜活而更加可爱或可憎。那些细碎温和的日常方是隐秘的主线,它因此而动人,就如同上海弄堂袅袅升腾的炊烟、厨房里顾妈妈忙碌的身影、屋里屋外顾爸爸亲切的叨叨絮语、无论对方贫富贵贱都热情真诚以待的顾家家风,借着夕阳余晖,在踏进家门触亮电视荧屏那一刻温暖着你我。

仿佛这就是我们的故事,这就是我们的亲人、朋友或同事,它无关乎轰轰烈烈,却立足家长里短,而在这最最普通的人群里,总有一些夏继成、沈青禾和顾耀东,战争年代,坚定的信仰让他们甘愿抛头颅洒热血“向死而生”,当炮火硝烟散去,崇高的信仰回归于平凡祥和的生活,他们的灵魂照样经得起考问。尤其在价值多元化的今天,使命该如何对待?责任该如何担当?权力该如何运用?得失该如何权衡?这些看似一念之间的问题,其根源都是信仰在主导,于无形中指引着我们做人、做事的方向。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正是因为有像他们一样不怕牺牲、不计较个人得失、真正勇敢的人,他们知责思为、尽责有为、担责敢为,我们伟大的祖国才实现了从站起来到富起来再到强起来的一个个历史性飞跃。

《隐秘而伟大》有种静水流深的魅力,顾耀东的原生家庭、邻里间的家长里短、警察局的职场群相等生活化场景占据了大部分剧情,烟火气穿屏而来。有观众点评这部剧是职场浮世绘,也是沪上世俗卷,在日常职场和家长里短中,不紧不慢地抛出敌我交锋的副线。初看时淡淡的,亲情、爱情、人情,家庭、职场、圈子,那些永恒不变的话题,无一不是契合现实的平淡,是人类共通的情感脉搏,却毫无违和感地被糅合在一部民国谍战剧里。剧中细节的考究,也赢得了观众的认可。导演王伟介绍,为了营造真实的时代感,主创团队做了大量调研,在场景、服装、人物细节上做到了高度“保真”,为这部剧锦上添花。因为这个故事里的小人物足够可信,营造出的生活氛围让人觉得足够亲切,我们才甘愿抛下那些“必然”和“结果”,欣欣然跟着傻乎乎的菜鸟警察顾耀东一起,进入解放前夕上海的市井生活,一起以小人物的视角,酣畅淋漓地经历了一遍风起云涌的大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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