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那段艰苦的日子□林春江

那年高考落榜后，我去S中复读，分在F2班，全班四十二名同学，大多数复习过一年，成绩都不错，处在这样一个班级，我觉得自己“鸡”立鹤群，心中惴惴。最害怕上数学课，胡老师嗓门很亮，总是夹着一大摞试卷迈进教室，将试卷放到讲桌上，让课代表发给同学，严厉地扫视全班，喝道：“这节课我们讲讲卷！”同学们从书山中抬起头，盯着老师。

望着卷上的“66”，我羞愤欲死，低下头，不敢看镜片后那双大而犀利的眼睛。瞄一眼同桌张涛的卷子，“126”让我艳羡不已。凝神听讲，可是底子太差，许多地方听不懂。心急如焚，红着脸站起来，嗫嚅道：“胡老师，我听不懂，您能不能慢点讲？”老师诧异地瞅了瞅我，朝着全班，问道：“还有不懂的吗，不懂的请举手。”教室里一片默然，无人举手。几道异样的目光向我射来，我的脸发烫，颓然道：“老师，您继续往下讲吧。”胡老师点点头，继续讲解，我发现，老师讲题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眼神不时瞟过来，我的心里，一股热流涌动。

讲完后，胡老师说道：“同学们，把错题改在错题本上。”随后，走到我身边，轻声说道：“来，我给你讲讲。”我立即站起来，递给老师试卷和圆珠笔。她捏着笔，轻声细语，笑容粲然，我没听懂，她又讲了一遍，没有丝毫不耐烦。末了，她问我：“听懂了吗？”我恭敬地说道：“老师，我听懂了。”她接着柔声说道：“还有不懂不会的，可以请教同位，也可以课后去办公室找我。”我抬起头来，望着她，她眼睛的中间有一颗痣，鲜红圆润，似观音一般。我心中感动，朝她深深鞠了一躬。

那时，不仅数学瘸腿，英语也是弱项。为此，我请教教英语的衣老师，老师说，你要恶补单词，弄懂语法，多做题，成绩慢慢就上去了。我跑到学校的小商店买了一个手电，下了晚自习，一溜烟跑回宿舍，坐在床沿一边洗脚一边就着昏暗的灯光背单词。

九点钟，铃响灯灭。躲在被窝里，用被蒙着头，摁亮手电筒，调好焦距，让它发出小而集中的光束，怕巡查老师发现，支起枕头，挡在床头，柔和的光照射在那些拗口的英文字母上，默而识之。空间逼仄，一会儿便觉得胸闷气促，脸颊通红。掀开棉被，透口气，发觉四周的床铺异常隆起，隐约有光线透出，会心一笑，我又缩回棉被中。有时，背到深夜，倦意上涌，捧着书本就睡过去了。醒来后发现手电没电了，非常懊恼。有天晚上去外面上厕所，发觉厕所门口有路灯，亮如白昼。非常惊喜，立时跑回去取英语书，站在路灯下背书。一旦遇到巡查老师，赶紧跑进厕所里，老师走了，再出来背单词。后来，还偶遇一位男生，也跑到这儿“蹭光”读书，我们互相看看，相视而笑，心照不宣。只可惜，天气逐渐转凉，不能再去蹭光了。

冬日里，寒风刺骨，滴水成冰，洗脸水都是冰渣子，没有暖气的宿舍冷得像冰窖，同学们没有一个叫苦喊累的，从热被窝钻出来，抹把脸就跑到教室里上早读，这时，才五点半，夜色浓重，尚未破晓。班里没有老师，可是，出奇的寂静，温习一个小时的功课，在林志颖“昨天华山论剑，今天决战京城，原来世界竟然这么小……”的歌声中，我们三三两两陆续走出教室，去食堂吃早饭。食堂是用一些石棉瓦搭建的简易露天棚子。虽不遮风，但是挡雨。一碗热腾腾的苞米稀饭，一个窝窝头，几块咸萝卜干，吃起来很香甜，有时偶尔能吃到油条，但是很贵，只能买两根解解馋。

S中每个月放假一天，因为仅有一班早晨五点的公交车，我和同镇的三位同学总是在清晨四点，从学校步行五六里赶往镇上的汽车站，下午三点坐车返校。行走在清晨阒无人迹的路上，凝望着璀璨的灯火，我暗暗发誓：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清贫艰苦的生活，我甘之如饴。它是人生的一场炼狱，磨炼出坚强的意志，砥砺出恒久的毅力，变成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还有那脉脉的温情，它们化作一股涓涓溪流，滋润心田，让我茁壮成长，不轻言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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