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来 ◎李琳

好像每一年的春天都过得潦草，来不及赏花花就谢了一地，来不及看柳柳就绿了满头，来不及踏青青就呼啦啦铺遍了整个平原。我生活的小城，地理书上说是四季分明，现在也变成了春秋越来越短的地方。去年入秋，大衣还没找出来，就老老实实裹上了大棉袄。再往前想，更记不清和上一个春天有关的片段了。

工作上，一年多来一直和疫情纠缠着，日日封锁在办公室里，是算不完的数字，写不完的材料，处理不完的事务。空调呜呜吹着，无论冬夏，同事开玩笑说，这疫情害得连魏晋都不知了。

而生活呢，匆匆送走了多病缠身的母亲，继续和飞速成长的孩子一起奔跑。高考是每个家庭都要经历的战争，而父母，作为孩子永远的盟友，即便不面对枪林弹雨，也是绷着紧紧的弦，满耳厮杀和冲锋的号角，免不了还要为孩子包扎修整和补给装备。

时间对于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节奏和意义。被作业压榨得气喘吁吁的孩子，眼巴巴等着下课，盼望着放假，盼望着长大和自由。繁忙的成年人，说时不我待，要学会统筹时间，见缝插针。渐渐走向暮年的老人，说日子怎么那么慢，天天吃了这顿饭就是等着下一顿。可你看，刚刚背上书包的小朋友，又何尝不活在大人的催促下，走，快点吃饭，幼儿园快关门了，再不去就迟到了。孩子的腿，本来就没有大人的长，却要跟着大人的步子，踉踉跄跄地往前赶路。

龙应台曾这样写道，我愿意等上一辈子，让他从从容容地把这个蝴蝶结扎好，用他5岁的手指，孩子，你慢慢来，慢慢来。对了，还有木心，他说从前的日色变的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我的微信签名，也用了这一句，慢慢来。想着是要提醒自己，放慢步子，慢慢欣赏萌生的新芽，慢慢感受孩子的成长，慢慢咀嚼四季的滋味。但在时间的洪流里，自己也变成了零件一样的存在，坚守，运转，磨损，折旧。

母亲在世时说过，原来以为老了就是老了，病了就是病了，哪知道老和病是这样痛苦。一生坚韧能忍的她，终于彻底摆脱了病痛的折磨，而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主动戒掉了雪糕，习惯了泡脚，开始懂得了什么叫怕风怕冷，明白了黄芪和甘草的作用，戴帽子也不再是为了造型，而是为了暖和，呵，这就是人长大的过程吧。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张艾嘉唱这首歌时还不到四十，我听这首歌时十几岁。现在，她六十七岁了，我也已年过不惑。其实，惑与不惑，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很多事情只凭自己的感觉，随心而为，不拘形式，也越来越不在乎所谓的得失。但有一点，就是即便作为一个零件，也要守住自己的原则。即便每日被事情追赶，也要放慢内心的节奏，留一份从容给自己。

继续，或者说，坚持，慢慢来。比如此刻，画上句号，关上电脑，不带手机，只带一双认真的眼睛，重新辨别荠菜和野草的区别，再次触摸萌芽和花瓣的娇柔，又或者，拽着风筝疯跑，甚至被风筝拽着疯跑，让风的力量、阳光的力量和春的力量，带我们回到多年前的原野，回到生命的来处，回到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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