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民
“老妈!我在农村出差,买了二百斤猪肉给你过年。”
才进入腊八,妹妹就急不可待地给年近八十的母亲置办年货。我的思绪不禁回到了儿时在外公外婆家里过年的时代。
那时,父母带着大一点的哥哥姐姐在父亲广州部队里过年,父母把小一点的我们放在外公外婆家,委托他们照顾我们。在儿时的记忆里,只晓得快过年了,几个舅舅杀了一个平时舍不得吃的猪。猪杀了以后,外婆把肥肉切成一大块一大块四四方方的,炼成油渣子。
我看见几个舅舅头戴着露出棉絮的棉帽子,身上穿着舅妈们给他们打的掺杂着五颜六色毛线的毛背心,毛背心里面的绒衣袖子高高地挽起来。舅舅们在做豆腐。高高的房梁上挂着一个木头做的十字架,十字架下面缠着一块白色的纱布,纱布下面是一个大缸子,里面装着从纱布里漏下来的豆浆。舅舅把十字架摇过来摇过去,豆浆就从纱布里漏下来。纱布里留下来的豆渣也不会浪费。外婆用它可以做猪血丸子吃,还可以做干豆渣吃。豆腐做好以后,外婆就把豆腐切成正方形的,然后油炸好,再在上面一层一层撒一点盐。
腊月里,外婆还给我们做好吃的麻糖和红薯。红薯有一条一条的干红薯条,也有被外婆用剪刀剪成三角形,然后再用油炸成红薯片,咬一口,“咯嘣”一声,吃起来,脆脆香香的。麻糖也挺好吃,拿在手里和咬在嘴里都是黏黏的,粘手粘牙。
儿时的肚子总是特别容易饿,看见外婆把油渣子和油豆腐放在木头柜子里,我每天总是要偷偷地看几次,悄悄地咽口水,但是我并没有偷吃。有一次,被外婆发现了,外婆疼爱地给我吃了几块,并说,留着过年吃,不要全部吃完了。
吃完外婆做的丰盛的年夜饭后,外婆仍然要忙碌地准备大年初一的食物。我们就和舅舅姨妈们坐在堂屋里地下烧着煤球取暖的地火旁边,脚踩着圆圆的铁架子烤火。我们知道,给大人们守岁是有压岁钱的。那个时候,我们的眼睛困得睁不开了,也强打着精神。外公外婆舅舅姨妈们每个人都给了我们一块钱压岁钱,他们说,钱别乱花,存着开学了交学费。
可惜我们在外公外婆家里的日子没有过多久,过完年,父母就把我们接到了娄底。
少年时代过年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过年过节,呷个莫歇。”“过年过年,糍粑向前。”一到腊月,母亲就开始忙碌地准备年货。能干的母亲在院子里用一个别人不要了的废旧铁桶,下面烧着炬木灰,或者花生、瓜子壳,中间挂着腊肉,上面盖着硬纸板。母亲用这个工具熏腊肉。母亲还做猪血丸子和霉豆腐。母亲还煮了年庚肉和年庚萝卜。在二十五六的时候,母亲就要我们帮着一起把家里的卫生搞一个大扫除。到了除夕之夜,母亲就要我们一个一个把“陈年汗”洗了,母亲的意思是要我们全家都把霉运洗干净,洗走。我们洗完“陈年汗”以后,就守在忙碌的母亲身边,一边看着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节目,一边吃着零食。母亲在白天已经做了年果。母亲用面粉加一些水,揉成面团。然后用茶杯口子在摊好的面团上面,按一些圆圆的面皮出来,再用这些面皮像包饺子一样包年果。年果里的馅料有白糖、炒熟的花生仁。年果包好以后,母亲又把它油炸了。年果的味道吃起来,脆脆香香的。
除夕之夜看春晚的时候,母亲还在厨房里用铁锅炒着在商店买的生花生、生瓜子。炒好一锅以后,母亲就用筛子盛着晾在那里,再拿一些给我们吃。
春节晚会还没有结束,父亲就到家门口放鞭炮。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家家户户更是鞭炮齐鸣。那一刻,我总是觉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因为全球的华人都在过这个节日。我为我是一个中国人而自豪,我为我有一个强大而美丽的祖国而自豪。时钟敲了十二下,父母开始给我们发压岁钱了,我们高高兴兴地接着压岁钱。不要乱花,留着开学交学费。母亲跟外婆的说法一样。
大年初一,天还没有亮,我们还没有睡够,母亲就喊我们起来吃饭。母亲给我们煮了一锅甜酒糍粑,里面还打了鸡蛋。然后母亲叮嘱我们,早点把饭吃完,免得别人到我们家里拜年,我们还没有起床。母亲说,初一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不能哭,不能生气,不能吃药,不能倒垃圾。如果违背了这些禁忌,就会一年不顺利。
“初一崽,初二郎,初三初四拜姑娘。”中国有按日子拜年的传统。父亲有时候带着我们出去拜年,拜完年了,主人总是要给我们口袋里兜一些零食。这个时候我就希望父亲帮我抓一些零食,因为我觉得父亲的手大一些,应该抓得多一些。结果父亲看着主人家孩子们流露出的祈盼渴求的眼神,他把零食又悄悄地故意漏掉一些。
转眼之间我已经参加工作多年。随着年龄的增长,过年在自己心目中没有那么重要了。小时候,是盼过年,盼压岁钱。现在工作了,父母也老了。反倒是我们给父母、孩子发压岁钱了。
每次回家过年,母亲总是把电冰箱里塞不进去的鸡鸭鱼肉,做成干货。牛肉里面放入八角、桂皮、花椒、盐等香料煮熟,然后切成一块一块,挂在阳台上,做牛肉干。鸡、鸭、肉上面抹了盐,做风干肉。小时候穷,只有过年才能吃好东西,现在生活好了,好东西经常吃,天天都是过年。
只是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过年过节我就要值班值勤,有时候大年三十、初一都要值班,不能陪父母过年。但是既然选择了警察这份职业,就要履行好我的职责和使命。
平安是我们每个人回家最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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