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组诗）

民歌

吮吸乡间的水土生长

听那些韵味十足的民歌

你无法考证那词那曲

是怎样流传至今的

新鲜得仿佛带露的庄稼

纯情得如那潺潺泉水

在乡下随便走走

每一步都会踩在民歌里

甚至能看见明快的音符

在庄稼叶脉上弹跳的姿态

起伏飘逸的状态中

你很难分清是人在唱

还是庄稼在唱

置身于民歌之中

像明净的泉水洗浴身心

我蛰居城市已久

远离乡野和歌声已久

想把这歌声带回城里

让语言和诗歌，充满生动

收获时节

骚动的春天早已消逝风采

汗滴一般的夏雨也已流尽

枫叶最红的那天

稻谷成熟了

摊开计算日子的手

网一般的手纹，正强烈地

显示着各种色彩的盘算

狗尾巴似的稻穗上

吊着一个肥墩墩的憧憬

收割太阳的光束

收割艰辛的馈赠

收割全部的寄托

赤裸的体肤喷射一种

亢奋且原始的情绪

村里

一个孕妇有了阵痛感

山里的黄昏

山里的黄昏是很迷人的

天空很安详

风很温柔

大片大片的庄稼

也都变得抒情起来

从玉米地钻出来的山民们

从红芋地走出来的山民们

望着满坡满洼厚实的日子

有一种五味之外的味觉

悬浮在汗水蒸腾的黄昏里

烟草熏香的黄昏里

酒后醉意的黄昏里

熟透的庄稼

正站在一片消魂的视线里

等待收割

稻草人

庄稼都在家园落座了

空旷的田野上，只有你

仍直立着唯一的一条腿

兀立在寂寞和疲倦里

让风抚摸

任日头摆弄影子

最初的颜色已经斑驳

一节竹梢，于你僵硬的手中

像歌声在风中颤动

离你不远的稻垛和谷仓

让你难忘秧歌里的汗滴

和收获时的那眶热泪

而曾在月下扎你的人

蹲在村头，久久地看你

感恩的目光

穿过盐一样的日子

泪水，也于脸上

滴成三两雁鸣

晚笛

柔柔的笛声

顺着河水流来了……

吹笛人是瞎子老五

是小村最受敬重的人

一根竹笛丰富了寂寞小村

很柔的笛声，会抹去

许多人的心事

落在牛儿嚼草的某一声里

落在婴儿的某一段哭声里

落在年轻人某一次情话里

小村，于很斜的山影里

倾听，却无语

这时，一个送派饭的村妇

向村头的河边走去……

茶乡一夜

浸泡在一把粗瓷大茶壶里

茶乡的夜精神亢奋

所有的门窗敞开

一支多声部的小夜曲

从摇篮那婴儿的长睫上

袅袅地浮起

像蓝蓝的夜空

悠远而深广

夜，悄悄潜进来

把淡淡的清香灌满枕头

把浓浓的乡音摇过来

落进一个城里人的梦

城里人的梦想去散步

茶园没有柏油马路

满坡的清香

薰圆了浮在半空的月亮

月亮也是香香的了……

□王唯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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