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化了 就会变成春天 读王芳儿童小说《四季离歌》

夜空高远，明月如盘。浩瀚的苇荡遥无际涯，轻盈的芦花袅娜随风，两只丹顶鹤正悠游自在地向天而歌……

很美，对不对？此画面源于作家王芳新近出版的长篇儿童小说《四季离歌》。笔者想强调一下，画面并不完整。是的，这是一幅粘贴画，由根根羽毛、叶叶芦苇、片片芦花以及不计其数的多彩小花瓣拼粘而成。笔者转述的仅是画的上半部分，待目光下移，善良的你可能会在一瞬间怔忡无言：那儿，一个小姑娘茕茕孑立，昂首望月间，她细高瘦弱的背影竟浮漾着这个年龄本不该有的无尽的孤独……正所谓“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然而，从画中跃入“现实”，才更近于残酷：这个名叫周蕾的乡村留守女孩，多年前即因祸致瘫，行动不便，艰难照顾她的，唯有年迈的姥姥。换言之，其凭巧手与慧心呈现出的画作本已远远“高于生活”，因为，即使像画中女孩般立足远眺，于她，也是一种奢望呢，平日里上学呀，回家呀，都得靠于笑、陈铁等同学的友情相助……

我们无法否认，生活从来都不是一潭死水。团圆美满今朝醉自然是人们所渴求的，但，悲苦忧惧伤别离亦常是你我所难以抗拒的。问题是，一旦上升至儿童文学创作，太多的当代作家，宛似不约而同地“患”了“选择性遗忘症”：脱离现实，想象唯美，对悲苦视而不见，对磨难避而不谈。好在一片“沉醉”之中，还有像王芳这样极具悲悯情怀的清醒者，她能将如炬目光的焦点对准现时广大农村的留守儿童，以深情又细腻的笔触描绘他们家庭的变故、成长的烦恼、心灵的渴望等，通过娓娓讲述他们与父老乡亲、同学玩伴、野生动物保护志愿者等的相守相伴、友爱互助或龃龉摩擦，以及他们与无耻猎人的斗智斗勇等故事，再现了当代乡村少年儿童在磕绊中前行、在风雨中成长、在磨难中坚强的勇气、精神与品格等，让人感慨复省思。

孩子们生活的渔苇村，原也算安静丰饶，鱼肥水美。然而，时代的洪流滔滔向前，泥沙俱下间，因为村主任宋兴田看人“走了眼”，一纸合同之下，村畔的广袤湿地被无良老板过度开发，玩命掘金，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破坏，以致鱼尽虾亡鸟飞尽，度假村没建成，农家乐泡汤了，草原盐碱化，土地难养人，村民们不得不含泪离乡……最苦的，怕只有留守村中的孩子们了：陈铁，父母离异，各组新家，与奶奶相依为命成了他的“不二”选择；宋劼呢，父母也是背井离乡，因缺少管束，在学习上，他总是最令钟老师头疼不已的一个……要说“幸福”，似只有于笑了，一家人相守度日苦也甜呢！然而，当能干的爷爷突然患病、陈奶奶意外去世，于笑一家好心收留了陈铁后，在日子捉襟见肘、外债逼人的情境下，于笑的父母最终也不得不进城打工时，那一份岁月静好的幸福便在一瞬间变得支离破碎……正如护鸟志愿者吴玉林在跟孩子们相识后有感而发的：“苦难的生活就是一支箭，不管年龄多小，都能被它击伤。”

然而，小说的“主旋律”还是向善、向美、向上的。作家并无意于去美化苦难，去粉饰挫折，去渲染悲伤。你看，四季流转，渔苇湿地在保护中慢慢地自然修复，孩子们也在泪光中寻找到了欢笑，在不期而至的重重苦难淬炼中，生命感与价值感得到了不断强化，获得了精神的成长。易言之，冰寒尽，阳春来，作家想传达的，想揭示的，或恰是痛苦与磨难也从来不是生活的全部，希望，总是在不远的前方等着每一个用力活着的人。随着生态环境的改善，珍稀的白头鹤飞来了，且越聚越多，壮观之至，令人震撼。而当白头鹤又被意外闯入的“总裁培训班”的无知学员们惊扰远飞后，湿地以其独有的纯净与美丽，再一次迎来了意外的惊喜：那素有“北极女王”之誉的雪鸮不请自来，它们雪莲花般的翔舞给渔苇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福报……你再看，于笑和小伙伴们，不也由先前的打鸟、吃鸟为乐，到逐渐感悟出“鸟儿复仇，不会只有啄瞎眼睛或追命这样的方式，还会叨走平安，叨走幸福，叨走亲情，叨走健康，叨走快乐”的道理，终至成长为护鸟志愿者与勇斗偷猎者的护鸟小英雄了吗？陈铁呢，虽曾一度因父母的抛弃、奶奶的离世而喝农药自杀，但于笑一家却用仁义与大爱给了他一个温暖如春的归宿，以致他和于笑亲如兄弟，一起上学，照顾爷爷，帮助周蕾，侍候鸡鸭猪，看护白头鹤，杀鸡喂雪鸮……越来越能干，也越来越坚强，后来大家都成了“资深”的“鸟导”……

作家将留守儿童的心灵成长置于倡导“万物共生，家园共护”、把自然生态系统的保护视为重中之重的时代背景下，可谓匠心独运而又“妙手天成”。小说中，善与爱，不仅传播于孩子们之间，更根植于淳朴乡村的每一个角落：村主任宋兴田一直痛悔自责，但其初衷毕竟是为全村人谋福利，这些年事事忙在前，处处为大家，也正是在他无私无怨的努力下，在吴玉林、陈枫等野生动物保护志愿者的感召和影响下，在当地森林警察和学校老师的宣传教育下，渔苇湿地的保护和利用才慢慢步入良性轨道，渐至形成独特的自然景观，也才吸引了全国各地的摄影家、“驴友”们慕名前往，才有了像高飞那样既有经济实力又有社会责任感的人乐意投资，誓将“四季离歌”重谱成“四季欢歌”。当“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念深入人心，当湿地变成了福地，又有哪一个乡亲会抛妻别子地甘做故乡的游子呢？冰消雪融日，春暖花开时，相信孩子们与父母团圆欢聚再不分离的梦想定会成真！我们不妨拭目以待。

《四季离歌》

王芳 著

未来出版社2021年6月出版

□ 刘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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