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赛尔布

□曲桑卓玛

一

万峰叠嶂,聚而为莲。

古寺,经幡,寂静的村落。

众鸟隐去翅膀,与一百零八座水转的玛尼经桶,

诉说着赛尔布曾经的荣光和骄傲。

大海退去,留下青藏高原奇绝的风景,

也留下了赛尔布丰腴流韵的幽美。

沧海桑田,几经变幻,撕心裂肺的疼痛最终沉淀为

一处钟灵毓秀,物华天宝。

二

走进赛尔布,就走进了一场亘古的神话。

格萨尔颔首微笑,王的子孙依然英武,抖肩踏步

走进万道金光,模拟老虎、狮子英姿飒爽,

于百代不衰的摆阵舞里血管贲张,

一次次释放雄性蓬勃的狂野之美。

贪吃腊肉的恶魔,逃不脱一剑封喉的悲剧,

一柄手磨将它封印在陡峭的崖壁,任山风嘲笑了千年。

一定是接受了王的祝福。

山间的草木,欢呼似地疯长,绿色泛滥,

山梁、河谷哗哗作响,脚下的每一步路,

都是今生无悔的纠缠。

远离车马喧嚣,让时间绵延成山脊上起伏不定的流岚,我只愿徜徉在一滴泪水里,脱胎换骨。

三

金盆养鱼,是另一种隐喻。

诗人小忠说,这是一处黄金堆砌的村落。

金色的古寺,金色的塔尖,还有深埋在地下的矿脉,

亦是金色。

桑烟袅袅,千年不息。寺上,黑峪,宾马。

三个藏寨依山就势,于层层梯田之上顺坡而居。

山门半开,鹰翅掠过金顶,又一层祥瑞定格于天边,

英雄的波吾雪地神山,沉默不语。

你的气势,你的威仪,我该怎样从族群信仰的高度,

解读你恢弘磅礴的大爱?

古旧的藏纸,手抄的经卷,旷日不变的吟诵。

村寨的灵魂,密密麻麻,于鼓点之上轻灵飞扬。

四

巍峨高耸的土司官寨,早已湮灭在岁月深处。

黄家路上,草木葳蕤。是谁脚穿鸟子靴,

密林中逶迤一道十里红妆的奢华与壮美?

贵族联姻,说不出是真爱的选择,还是政治的考量?

远嫁岷州的佐瑞,活成不老的童话。

四百年,弹指一挥……

铜铃轻摇,烧蓝点翠的银饰闪耀着过往的华彩,

姑娘们手拉手舞一曲悠扬的“佐瑞”,

发出“岷九凯里促西乎”的声声呼唤。

依稀之间,已难辨前世与今生。

朵迪一壶,拉伊半盏,翠烟深处几点雨声微响。

繁华入梦,数不尽阶前花开花落。

五

独坐山中,裁剪了岁月。

青山如黛,曲线温柔。

回眸,翠裙曳地,我比青山更妩媚。

阳光,倾倒一地花香,又潜入背水的木桶。

万境清寂,鸟鸣在鸟鸣中匍匐,桑榆推波助澜,

恰如午后聒噪的蝉鸣。

忧伤说来就来,今天,你是佐瑞,我是佐瑞,

需要积攒多少光阴的羽翼,才能轻松飞越前世今生,

叙一叙三生三世深深的眷恋?

蘅芜丛生,庭院寂静。拥抱赛尔布伟岸的身影,

相遇在你灼灼闪电的目光里,

挥霍这一生的欢愉和浪漫。

如果折柳而别,赛尔布也会在天的尽头,

身披霞光,温暖地等你!

注释:

赛尔布:村庄名,藏语意为金色。

佐瑞:赛尔布黄土司的女儿,远嫁岷州赵土司之子；

纪念佐瑞远嫁的歌舞,唱词里有呼唤佐瑞回家的内容。

岷九凯里促西乎:藏语,意即呼唤佐瑞从岷州城里快回来。

朵迪:舟曲藏族传统舞蹈,又叫多地舞。

拉伊:藏族山歌,多在山间野外对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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