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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嘉励:考古者说

来源:济南时报 2020-05-30 13:45   https://www.yybnet.net/

“我这考古工作吧,上班就等于上坟。”因为在《一席》中的一句开场白,郑嘉励成了考古界的“网红”。很多人以为他是一个段子手,事实上他是一个严肃的学者和作家:他是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厦门大学人文学院文物博物馆学兼职教授,他多年来从事田野考古、文物保护的工作与研究,并出版《浙江宋墓》《武义南宋徐谓礼文书》等专业著作。与此同时,他把那些无法装进考古报告、学术论文、科普文章的感慨和体悟,写成了一系列自成一格的“学者型杂文”。

新近由广西师大出版社出版的《考古者说》,正是郑嘉励“学者型杂文”的代表作。考古行旅中的所思所感、墓地背后的生死悲欢,让读者看到了考古的另一面,也让人感受到了一个考古工作者的人文情怀。

□新时报记者 钱欢青

揭示文物与日常生活和生命体验的关系

新时报:在很多人眼里,考古是一项枯燥的工作,考古报告、考古论文都很晦涩。而《考古者说》却生动有趣,既有考古的经历,更有田野的见闻和对社会、人生、历史的各种感悟。您是怎么想起来写这种“文体独特”的考古文章的?

郑嘉励:考古学,是研究古人遗迹和遗物的学问。研究文物,无需事必躬亲,任何材料都要自己动手挖出来,郭沫若、陈梦家先生并不下田野,研究青铜器和古文字,只利用他人的发掘报告或收藏品。这种方式,我们称其为“书斋考古学”,当然,他们的成就也很大。但狭义的“考古学”通常指“田野考古学”,考古工作者亲自下田野,动手动脚挖东西,发掘古墓葬、古遗址。

田野考古约略分为两类:一是主动性考古发掘,为解决特定学术目标而主动开展的工作,例如许宏老师在河南二里头的工作;二是配合基本建设的抢救性考古发掘,高速公路、开发区建设,可能涉及地下文物,赶在竣工以前将文物抢救出来。像我这样的基层考古工作者,以抢救性考古为主。

浙江是经济发达地区,基本建设规模大,项目多,工期紧迫,流动性大,我在丽水、温州、金华、嘉兴的乡下,少则待数月,多则半年以上,租住老乡民房,与农民工同进共出。第一线的考古领队的工作,绝非“书斋学者”所能想象。从考古项目申报、青苗赔偿、民工工资谈判、与老乡的相处、与工程建设方的协商工期、工作人员的后勤保障、考古发掘记录的业务本身、后期的文物保护,每个环节都要处理。从积极面来讲,每一个考古工地,都能丰富生活阅历。

但是,传统考古工作者只写三种文章:一是考古报告,客观报道古遗址、墓葬的发现;二是学术论文,有理有据,发表学术观点;如果还有余力,把考古发现和学术观点,以通俗的语言介绍给更多人,也就是科普文章。这三种文章,都是对发掘对象的客观评述,而古遗址、古墓葬及其出土的坛坛罐罐,只是人类历史的片段,脱离了具体的“人”和历史背景,本身不会说话,而出于“客观报道”的需要,考古学又有一套“不足与外人道”的术语体系。一般读者阅读考古报告,理解遗迹、遗物本身就已困难重重,还要首先“破译”那套术语,自然显得枯燥、晦涩。

更重要的是,这三种文体,都无法全面反映一个田野考古工作者的生活。我在田野中接触到的事务,古遗址、墓葬只是一部分。考古工作者是“有生活”的群体,我只写考古报告,而摒弃了田野中曾经感动过我的见闻,摒弃了对社会、人生、历史和世味的体悟,岂不是捡得芝麻,丢掉了西瓜。

然而,这些生活感受都不能装进前面提到的三种文体中,于是,形成了“第四种文体”,即《考古者说》中所谓“文体独特”的考古文章,它们不是“学术”,不像“文艺”,也许什么都不是。

我不愿意称呼它们为“随笔”或“散文”,因为我的写作态度很严谨,从谋篇布局,到遣词造句,既不随便,也不散漫。我觉得,文体模糊,未必是坏事,恰恰说明这套文本有创造性。或许,它们的趣味确实比较“杂”,那就叫“杂文”吧。

新时报:书中的人情世味特别浓,仿佛在读一本美好的文学作品,让人们原本印象里的严肃刻板的考古人变得有趣、有料。写这本书,您最想给读者传递的是什么?

郑嘉励:读者认为这组文字有趣、有料,就是对我的褒奖。考古研究的“文物”,承载着古人的情感、知识、思想和智慧,只因为时过境迁,文物脱离了具体的历史脉络,现代人对古人又隔膜,不容易从中捕捉到历史信息罢了。

考古人固然以研究古人、古物为职业,但毕竟生活在当下,感受着当下的喜怒哀乐、人情世故。对今天的认知,是认识历史的基础,研究古墓葬,怎么可能脱离对人性的体悟呢?每个朝代的墓葬都不同,然而人性的底色却从来没有改变过。

我的写作,就是要揭示文物与日常生活和生命体验的关系,证明考古与我们的情感、趣味和思想有关。这一点,很重要。

学术界描述文物的三大价值:历史价值、科学价值、艺术价值。这是一种学院派的描述,与普通民众距离稍远。《考古者说》中有一组“乡土建筑漫谈”的文章,里头写到丽水城郊的文峰塔,这座明代砖塔,在“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海外游子看来,就是家园的象征。在三大价值以外,文物更具有“情感价值”,保护文物就是保护家乡的灵魂和自己的情感。

我就是想做这件事,证明考古是人民的事业,保护文物就是保护我们自己的家园。

考古工作,不能缺了“人文关怀”

新时报:现在人们对考古、对文物的关注度越来越高,但很多人的关注点还在“挖宝”“国宝”上,您觉得考古的最大价值在哪里?在您的考古工作中,有没有让您印象特别深刻的案例,直接纠正了文献的记载、改变了流行的历史认知?

郑嘉励:大家关注考古与文物,好比大家爱读书、爱看电影,这是好事。当然,公众更加关注“挖宝”和“国宝”,也很正常,犹如好卖的书和电影,总是畅销书或商业片。

每个人关注文物的侧重点不同,考古工作者的趣味,非但与公众不同,甚至与博物馆工作者、艺术史家也有区别。相对于博物馆人,考古人认为“遗迹大于遗物”,即古墓葬、古遗址本身,对于认识历史,比遗址中出土的坛坛罐罐更重要;相对于艺术史家,考古人认为“一般大于特殊”,除了王羲之、吴道子等大艺术家,考古人更关心墓葬壁画、墓志书法所体现的民间传统,这是当时普遍发生的一般情形,是天才艺术家赖以成长的土壤;公众关注精美、珍贵的“一级文物”或“国宝”,更好理解,因为它值钱,而考古学家并不认为品相完好的瓷器,学术价值必然高于瓷片,残片反而可能获取更多的历史信息。

田野考古的价值,可能就建立在“遗迹大于遗物”“一般大于特殊”“田野大于文本”的学科定位上,在认识历史、复原历史的层面,考古人可以作出区别于文史学家、艺术史家、博物馆学家的贡献。我从事宋元考古,该阶段文献记载高度发达,不像史前考古、三代考古的大发现那么具有颠覆性,但在局部的领域,考古工作则大有作为。我发现并参与整理的《南宋徐谓礼文书》,主持武义南宋吕祖谦家族墓地调查,在历史学界影响较大,因为推动了某一领域的研究和认知。

新时报:读您的书觉得您十分关注考古现场反映的历史中普通人的生存处境,对历史中无名的生命充满温情,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视角?

郑嘉励:在推土机下,考古人发掘古墓葬,艰苦卓绝,为国家抢救了大量的珍贵文物。但不可思议的是,每次有关考古发现的网络报道,一定会有大量的批评,甚至恶毒攻击考古无非是“拿着执照的职业盗墓”。网络上,多“喷子”,固然无需理会,但有很多文化程度较高的人也不理解考古工作。为什么?

除了我们的宣传没有把“保护第一”和“科学发掘”的理念阐述好,更大的原因,是我们未能处理好科学与人文的关系,只强调考古发现的意义、学术价值、文物的精美,很少考虑到古墓葬的主人——即便是千百年前的古人,他们也应该是与我们一样有尊严的“人”。盗墓者挖墓,为卖钱牟利,我们挖墓,为写论文、成名成家,如果缺乏“人文关怀”,在本质上,并无区别。

“人文关怀”不是抽象的概念,具体说来就是指对人类生存状态和命运的关注。不论现代人,还是古人,都有过真实的喜悦和困境,他们的生命都应该被尊重。无论贵贱贫富,人类都有共同的命运。人文关怀,不仅关乎学科形象,也是讲好考古故事的要求——一个与普通人情感、趣味、思想无关的纯知识问题,河姆渡文化石器的分类与加工技术,除了个别专家,谁会关心呢。

人生就是“寻找自我”的艰难过程

新时报:您在《一席》演讲中和《考古者说》中都说到因为以前害怕和死亡有关的一切,得知自己考上了大学考古系后还哭了一场。那您后来又是怎么喜欢上考古的?

郑嘉励:死亡、孤独、自由、无意义,人生的终极问题,是每个认真生活的人都会遭遇的心灵困境,这与我们从事何种职业没有关系。只是考古工作者经常发掘古墓,处理古人遗物,会逼迫我们去思考存在与虚无、时间与永恒之类的问题。这些问题,先贤思考了几千年,有很多的智慧,但无标准答案。

当年我害怕坟墓,说到底,是害怕宿命以及“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的无意义感。这个问题对一个青少年而言,太过沉重,当我得知被考古专业录取后,痛哭一场,也不丢脸,我只是因为害怕不知道如何面对而已。

我对考古的兴趣萌生于大学田野实习期间,田野的好处,就是有付出就有收获,去很多地方,遇见新鲜的人事,除了知识的收获,更有生活的滋养。我至今对这种生活方式并不十分厌倦,也就始终没有离开考古岗位,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再也做不了别的。

新时报:这么多年的田野考古,从瓷窑遗址到宋元古墓,有哪些经历让您对历史、生活的看法发生了改变,促进了您生命的成长?

郑嘉励:这还是如何“寻找自我”的问题。我很幸运,在30岁以后,逐渐明白一个道理。面对人生终极的叩问,逃避不解决问题,喝点心灵鸡汤,对我而言不管用。人生的意义,只能靠自己去寻找、来定义。我过去做瓷窑址考古,尽是些坛坛罐罐,这种专门化的领域,无法回答我的困惑。后来,我就选择古墓葬作为研究领域,主要是可以遇见“人”,容易与广阔的人文议题对接。我读余英时《朱熹的历史世界》,书中说,人生就是“寻找自我”的艰难过程,而实现自我的最终标志就是找到愿意为之终生奉献的志业,这就是人生意义之所在。一个人内心的渴望,不断地学习,在生活中历练,这些经历促进生命的生长,每个人都一样。

一个人认准了他的志业,必须全力以赴,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努力做到卓越,就是做一顿晚餐、写一篇短文、想要“止于至善”,也需要我们竭尽所能。敷衍了事的人,永远无法在工作中尝到充实的滋味。 孙婷婷 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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