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慈欣以缺席的方式影响中国

2019-02-23 12:44 https://www.yybnet.net/

作者 |肥内，台湾著名影评人

刘慈欣这个名字也是在接连看了《流浪地球》和《疯狂的外星人》之后才给我烙下了印象。

为了给台湾媒体写这两部片的评论，也才分别读了刘慈欣的原著《流浪地球》与《乡村教师》两短篇。不说精神性改编的《疯狂的外星人》了，较有作者性的《流浪地球》最后变成这样的走向，能感觉到原作者内心的无奈吧？

当然，按我们对改编的评论指标来说，本来就不仅只有“忠实改编”这一选项，尚包括抓住主干，也有完全属于精神性改编的。不同的改编方式就有不同的观察方向。

以《疯狂的外星人》来说，耿浩（黄渤）与沈腾飞（沈腾）显然分别是原著中教师与村民的转化，只不过在片中两人相依为命又消磨了原著中的对立性，也因此，影片中自然不需要保留作为缓和中介也作为与外星人之间桥梁的孩子们。

然而，还有一个令我无法忽视的情况是沈腾同时也演出了另一出春节档影片《飞驰人生》，人设相对《疯狂的外星人》强烈些，以致于很容易互相代入，加上饰演沈腾飞这位幻想著经商致富的小镇青年来说又不够奸诈，而耿浩也不够滑头，这让他们之间难以撞击出更强的戏剧/喜剧张力，如果再加上黄渤戏份重于沈腾而使得沈腾飞这个角色又更加扁平，这个双人转便一直处在失衡的状态。

这还涉及到反派这一角。

事实上，尽管说宁浩在精神改编上已经改得几乎无法辨识原著而基本甚至可以将启发他的原作者排除掉但却保留了原作者姓名可以说是一种美德，但是在原著中对外星人部分的描述极生动，对比于文中对小村的纪实性描写，彷佛从一种可见可感的现实去联想宇宙世界的可能可想像的幻象，这在片中是完全被抹灭，为的是在抽离外星人的背景与立体性之后，保留了它的野性，来与猴子进行更紧密的结合。如果我是原作者，也许宁愿不要提到我的名字。

事实上，就算挂名亲自改编，《流浪地球》也做出了巨大的变动，这种变动甚至可能连累到原作者的名声。就说全片的情节主轴：因木星引力带来的灾难与随后更大的浩劫（地球被木星吸引而在一天半之后将撞击木星毁灭），这其实在小说中是完全没有而更加合理的；倘若连近在眼前的木星都无法计算的话，更遑论这将持续2500年的流浪之旅的可能性了。为此，不得不说刘慈欣也是下了很大的赌注。

不过，在我看来，《流浪地球》还是比较顺眼，理由是它更好地保留了刘慈欣小说中的二元对立。

《疯狂的外星人》为了给耿浩以及他所在的世界游乐园更多的戏份（也算是降低成本的有效作法），几乎完全取消宇宙空间，而像是美国的那个空间也同样因为脸谱化而丧失了实体性，有等于没有。沈腾飞的“仓库”或盲中医的诊所都无法与世界游乐园分庭抗礼，毕竟后者已经广袤一切。于是从“外化”来看，这部片有先天的弱势。宁浩只好采取另类方式来反转文明高低的地位。

《流浪地球》尽管也将地下城给虚化，却因为提升了太空站的戏份而重新取得对立空间带来的视觉对比。只是太空站的设定使得这个高科技场景显得相当原始，加上可能也是节约成本考量，太空站对于流浪的地球并没有起到太强的作用，因此摩斯（太空站电脑主机之名）弃危难中的地球不管，这对整体局势没有直接的影响，仅仅影响到刘培强（吴京）无法出手援助而有违观众对于他再次扮演救世英雄的期待而已。

好在《流浪地球》在亲情这条线算建构得相对完整，而使得最终父子同心加上刘培强壮烈牺牲，催了观众泪也满足了期待。然而，这个“好在”也算是违背原著精神，毕竟在原著中的时间点是设定在开启“流浪地球”计画四百年后，按想像，长年处在危急的人们在情感上表现得淡薄、与现代人不同，也算是一种合理想像，这在小说中成为很重要的前提；但来到电影，为了票房再次唤回“人性”、伦常，不得不说也是一个重大的妥协。

只不过在《流浪地球》中的反派过于分散，表面上在太空站要面对摩斯（这似乎是太空站题材类型影片都要套用的公式），在地表上要面临“天灾”，但实际上在摩斯背后还存在联合国组织，而在地表上更要面对不靠谱的人造设施（如受损的推进器）、不靠谱的猪队友（“别国”遵循指示离开岗位准备在地球最后的日子里回家团圆的工作人员），以及最重要的，不靠谱的始作俑者科学家们。

即使是最有奉献精神且尽忠职守死而后已的中国团队，还要面临专业／业馀、公务／私情之间的纠葛与冲突。其解决方法就是不断制造新的灾难，这也是为何一边看一边让我联想起《2012》这类末日灾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