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在地里的快乐 杨咏虹

天气真好，日日晴天。阳光泼辣辣地从天空倾泻下来，透过高高的落地窗、阳台，照得地板、桌子和茶几，像一张张清朗朗的笑脸。几只小鸟在窗户的防护栏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了大半个上午，都没有离开意思。我被它们欢腾感染了，再也坐不住了。

出去走走。桂花已开到深深处，菊也早已抱香枝头，再不去看，恐怕又要等一年了。

走，去哪呢？当然是妈妈家。妈妈早在电话里，给我描绘了她的菜园子：菠菜，大蒜，韭菜，芫荽，莴苣，大白菜……里面什么都长，都是你爱吃的，就等你来吃呢。话里是满满的欢喜和期待，还夹着点自豪。我知道，小菜园一直是妈妈的最爱。

通往妈妈家的路已经修好，村庄像个新人，干净，清爽。路上遇到卖水果的，五颜六色的水果里有山楂，圆溜溜，红红的。其实并不爱吃，因为是喜欢的样子，所以我买了一些，顺便也给妈妈买点苹果。

看落叶飘。这个季节，最美的是银杏叶，已经黄了，却并不显枯败、萧条，是透明的黄，明艳艳的，藏了喜悦的。因此，它的凋落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柿子树也是，此时眼前绕不过去的景致，叶子掉光了，剩下一树树红实圆润的柿子，乡下人才不管呢，任它们红灯笼似的高高挑着。却好了鸟雀们的胃口，它们扑棱棱来，扑棱棱去，三五结伴，或成群结队，在明净高远的蓝天下，一场场盛宴就这么摆开了。

是早就知道我要来的，但见了我，妈妈还是有些惊喜。看我拎了水果，笑说，我们乡下人，有的是蔬菜吃，不缺你们讲的维生素之类，哪还稀罕什么水果。一边将刚从菜园里拔来的各种蔬菜，从篮子里倒在地板上，蔬菜们立即欢快地在地板上蹦跳。青菜绿得饱满，箩卜水灵白晳。我抓起一只胖墩墩的箩卜，水龙头上冲了冲，张口就吃了起来。妈妈乐不可支，嗔道：“就知道你爱吃。”眼神里，是无尽的满足和幸福。

也曾学着妈妈的样子，种过菜，是在单位的一块荒芜空的地上。找了把铲子，用了好几个休息日，才砍完里面的杂草。那些杂草快齐腰身高，根茎粗壮，还夹杂着一些芒刺，我只能慢慢地一点点的铲。草丛里发现，去年遗留下的一些大蒜，已长出颀长的苗苗，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它们被一群肆无忌惮的荒草包围着，缠绕着，在风中飘扬，像一群无助的孩子，举着小手等待救援。

我蹲下来，爱怜地理顺一丛丛绿叶，拔除和它们挤在一起的蒿草，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打理，浇水，施肥，没过多久，它们渐渐长得粗壮了，叶子也变得油油的，婀娜妖娆。

它们见风生长，不生虫，掐些来做烧汤和下面条时的香头用，留下的会继续发叶拔节，一点不妨碍生长。有时清炒，有时炒鸡蛋，有点辛辣，有点儿甜，但味道都是我喜爱的。听说大蒜炒咸肉，还是一道名菜呢。

小菜园被打理得日益蓬勃起来，青菜缠绵成一片，深绿配浅绿；辣椒大红大绿的招摇着，多得吃不掉时，分一点给邻居；黄瓜结了一茬又一茬，吃过，剩余的还可以做面膜，美容呢；蚕豆很随和，从不挑不捡，靠墙跟处可以生长，畦边坑坑洼洼边角处也可以生长，且长势良好，过了冬季，就开出蝴蝶般花朵，结出愣头愣脑的饱满豆荚。

园子边一排高大的水杉树，冬天一到，被风刮几场，说落叶就落叶了。那些叶子落在青菜上，细小，繁琐，我不厌其烦的捡拾。要让我的菜儿们在一个干净，开阔，洒满阳光的美好环境中茁壮成长。

充分吸纳着阳光雨露的各种蔬菜们，挤挤挨挨，亲热的一家人样子，美好着。我家的餐桌上，碧绿缠绵，都是新鲜得带露，菜市里花钱也买不到的时蔬。在温暖的冬阳之下，我还时常流连在菜畦边，青菜叶儿在暖阳中仰着油嫩嫩的小脸，绿的可爱，绿得活泼，绿得生机勃勃。我喜欢看它们的样子，有种好景身边留，风光无限的感受。

想想，只要做个有心人，其实生活中有很多惊喜，等待我们去创造和发现。譬如，这原本是一块无人问津的荒地，竟然被我整理得风生水起，趣意盎然，它带给我的不仅仅是快乐，还有十足的成就感。当然，这里少不了妈妈的功劳，适时提供种子，适时提醒施肥，适时帮助治虫……来一回，做一回技术指导员，小园子里留下了我们娘儿俩无尽的欢乐。

后来，因为环境整治，单位收了那块地。再后来，我搬到城里，那块菜地成了记忆。但妈妈说，没事，她的菜园里有的是我爱吃的菜。我望着日渐苍老的妈妈，叮嘱，少去菜园打理，多休息。妈妈总是笑呵呵地说，菜园里有很多快乐。

我懂，那是属于一个妈妈的快乐，是种在地里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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