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不厌旧 黄丹丹

搬家那会儿，因为衣服太多，并且不怎么上身的衣服太多，我狠心丢出门的衣服有近百件。丢的时候也曾发誓，即便“极简”不了，也要尽量地简一些。尽量少置入，多清空，如果有实在无法抵抗的物品，必须要遵循扔一件购一件的原则，努力保持一种动态平衡。

这个原则对我很有效，想买口红时，发现化妆匣里所有的口红都不能扔，于是，作罢。想买鞋子的，打开鞋柜，看了又看，实在没有可以狠下心扔掉的鞋子，买鞋计划便也作罢。想买杯子、花瓶、钢笔等等，也都因无法割舍现有的一切而未购新。

双十一，我胜了。除了给若小姐买衣服、笔和日用品之外，我自己啥也没买。哦，除了一件派克服，那是陪朋友买衣服时，无意往身上一罩，被一众人夸好看，脑子一热，买下的。回家，我就翻旧衣服，打算扔出去一件。

结果，翻出一条十六年前的裙子。黑白花纹的毛呢裙子，那花纹很像若小姐小时候用铅笔画的抽象画，很艺术的。旧衣服里，属它最年长，可翻出来，居然还是舍不得丢，把它搁在衣架上，想着，看几天再扔吧，毕竟，它好看得跟幅画似的。

昨天晚间骤然降温。我琢磨第二天怎么穿才暖和。找出一件黑毛衣，毛衣是下摆带荷叶边的短毛衣，恰恰只能抵到腰际，配裤装穿，略一动弹，就要裸出腰线，其实这毛衣的卖点就是给人露腰的——所谓性感。而我这种老阿姨，显然不适合这种不得体的裸露，我宁愿浪费这设计感与卖点，也要护住我的老腰。那么，就只有配上高腰的裙子安全可靠了。

黑色毛线裙，不行，虽然裙子与毛衣都是黑色，但黑的程度不一样，穿上很难看。蓝色呢子裙，好看是好看，可我今天挑的外套是一件淡紫色皮风衣呀，蓝裙和紫衣色彩相冲撞。灰色鱼尾裙，裙摆太长，露在风衣外面，显得累赘了。白色麂皮裙，太过时尚，显得不端庄……挑来挑去，我的眼光落在这间年迈的黑白毛呢裙上了。

一试，真好哎！腰身不大不小，腰线不高不低，裙子上的抽象图案让一身黑白显色简单而不沉闷。关键是，这裙子已经买了十六年啦，却依旧这么合身。我很开心，穿旧衣穿出崭新的好心情。

心情一好，就有了闲心。

对着梳妆台戴上十年前在青岛海边自己串的珍珠耳环；找出上周自己串的珍珠手链，那原本是七年前我在海南买的一串项链，我嫌自己不够丰腴白皙，不配戴这珠圆玉润的珍珠项链，就把它们改成了手链；可惜，毛衣外缺根珍珠项链，那种长长的的珠链，我没有。翻来翻去，翻出两根项链，一根白色，一根黑色的小珍珠项链，原本两根是扭在一起佩戴的。现在，我把它们接起来，成一根单层的长珠链，戴上去，照镜子，果然很合适！

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再看一眼镜子，镜中人羞赧地回眸。已经很久不自恋了，即便是近视到视力模糊的家伙，也知道自己的脸色不再鲜亮，眼神不够澄澈了。人旧了，就经不得注视了。但今天，我只看自己的旧衣，虽然它隐在风衣里，但我回眸，看见自己黑色的短靴后面有一抹灰色的砂皮，那灰色与裙子的黑白图案呼应得正好。巧妙得就像写文章时，巧妙地做到了铺陈一般。

这旧衣搭出的新意，令我好得意啊。用心处，人不惟故，衣不厌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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