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在防震棚里过春节

□马秉来

1975年2月4日（农历腊月24日）19时36分，辽宁省海城县发生了7.3级强烈地震，震中烈度为九度强，这是辽东半岛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地震。由于提前发出了短临预报，并采取了有效的应对措施，虽然震区的建筑物受到严重破坏，但人员伤亡大大减少，拯救了数万人的生命，避免了数十亿的经济损失。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地震预报。

海城地震黄县（于1985年9月改名为龙口市）全境都有明显震感。震后，人们对地震产生了不同的认知。有人认为地震预报差不多过关了，不必再搞防震抗震；有人看到周围地区仍有大量的宏观异常，认为可能发生更加强烈的地震。出于惧怕自然灾害的本能，第二种观点逐渐占了上风，人们谈“震”色变。一时间，辽宁、山东等地刮起了地震风。那时我在蓬莱四中教学，寒假回到老家黄县。地震成了街谈巷议的主要话题，人们对前几年发生的渤海湾地震余悸犹存。1969年7月18日13时24分，在距黄县西北方向约100公里处的渤海里发生了一次7.4级强烈地震，它是自1888年6月13日（光绪十四年五月四日）渤海湾7.5级地震后近百年来影响最大的一次破坏性地震。尽管这次地震发生在海底，地震波受到海水的缓冲，能量大大减弱，但在黄县也造成一定程度的破坏：全县有3131户受灾，死4人，伤111人，震坏房屋9000余间，王屋水库大坝塌坡两段长218米，有几处工厂的烟囱被震倒。这次地震灾害的阴影，在人们心中多年不散，加上海城地震灾情不时传到黄县，使恐震风越刮越厉害，仿佛随时随地都有大地震发生。

防震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解决房屋倒塌伤人。春节前几天，公社又召开了紧急会议，传达上级防震精神，说近期各地出现了大量宏观异常现象，如蛇出洞、树发芽、井水上升、冒泡、气温特高等，有发生大地震的可能，要求各家各户立即搭建防震棚，晚上都要睡在防震棚里。生产队干部要挨家挨户督促检查，有困难缺人手的要互相帮助支援。大震来临，人命关天，气氛紧张。很快，家家都在露天地里搭起防震棚。我向邻居借来几根木头，在院子里搭一个架子，用生产队分的玉米秸围起来。由于缺少塑料布、油毡纸、石棉瓦一类的物品，搭建的棚子非常简陋，没有电源，没有电灯，大白天棚里也是漆黑一片。后来我找了两块玻璃安在玉米秸中，算是小窗户，才有了一点光亮。除夕夜，家家挤在寒冷阴暗的防震棚里，没有收音机，更没有电视机，大人搂着孩子，一家人望着小煤油灯在忐忑中迎来了新的一年。好在那年春节前后气温特高，地面一直没上冻。年味被震情冲走，几乎听不到鞭炮声，拜年走亲访友和请客这些多年流传的习俗都没有了。初一早晨，急三火四地吃完饺子就赶快离开屋子，好象地震马上就会发生，房屋顷刻就要倒塌。人们见面的话题都是地震：海城房屋全震倒了，长山岛下沉了一米，某家的地震棚着火了，烧伤了小孩......大家既怕地震发生，又希望地震早些发生，让灾害早早过去，空气中弥漫着恐慌不安的气息。人们把酒瓶之类的物品倒立起来，希望能在地震时及时收到警示信号。就这样过了十几天，地震也没有发生。有的人受不了了，有的人感冒了，胆大的人开始搬回屋里睡。到了正月十五，人们都回屋了，地震警报也就自然解除了。

地震是经常发生的一种自然现象，地壳下的断裂带是发生地震的老巢。黄县地处郯庐大断裂带一侧，北部海域有一条东西走向的海底断裂带，历史上大地震都发生在这两条断裂带上。胶东半岛上还分布着多条小的断裂带，小的地震时有发生。地震的发生是有周期性的，胶东地区造成灾害性的大地震从历史资料上看几十年上百年才有可能发生一次。那时候人们对地震知识了解的很少，我当时身边有一本地震科普小册子，大家争相传阅，直至翻烂了。

假期还没结束，我回了学校。蓬莱县对防震抗震也很重视，县科委成立了地震办公室，要求各高中学校立即成立地震观测小组，用一些土法测报地震前兆。我在学校挑选了四名学生，成立了地震观测小组。从此就与地震打上了交道，一干就是近四十年。刚开始只有土地电，以后又增加了地倾斜、地磁仪等六七种手段。为捕捉地震前地电的突跳，我通过在北京上大学的学生联系地球物理系地震专业的陈显杰教授，帮助设计安装了一台土地电自动记录仪。我们每天定点观测三次，按时向烟台地震局和山东省地震局报数。地震小组还利用挂图、幻灯向周围群众宣传地震科普知识。地震观测成为我教学之外的主要工作，从1975年开始一直到1985年，从未间断。1985年我调回黄县后，黄县地震局邀请我继续帮助宣传地震科普知识，编辑龙口市《地震科普报》，向全市中小学和社会发行，后来改为《烟台地震科普报》，每月一期，自1991年起至2013年8月，共出版259期。1998年我从教学岗位退下来，仍继续编报，直至2013年地震科普内容并入科技局科技报电子版为止。退休后我多次应邀为中小学校宣讲地震科普知识。2002年3月我被中共中央宣传部、中国地震局授予防震减灾宣传工作先进个人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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