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的中秋

□刘颖

天涯共此时，八月十五这天，千山万里，四面八方，都有归心似箭的儿女；大街小巷，村头檐下，都有翘首期盼的爹娘。天子春朝日，秋夕月。春秋时期，帝王即行祭月拜月之礼。每到中秋这天，酒尤烈、菜尤香、话尤亲、心尤热，每个细节都在说团圆。可是那年中秋，我们没能回老家。

先生是警察，中秋节这天上午，任务来了，他要去趟济南，一天来回，傍晚能赶回来跟我和孩子团圆。没有怨言，习惯等待。从认识他开始，我就有了一份对庄严警徽的尊重与服从。第一次他跟我回老家见父母时，刚到家不久，就被一个电话叫回单位执行任务；除夕或者大年初一，他值班我看家是常有的事。

没关系，我等待，就像雪天等待天晴，就像枝头等待果实。我就把等待的时间，溶解在准备一顿流光溢彩的晚餐里。

黄昏来了，先生也该回来了。电话打过去，无人接听。

半小时后，没人接。

我慌了。人在紧张的时候，不会朝着光明灿烂的去处想。是车子发生情况？还是路遇不平，又拔刀相助了？心如果是一小片土地，此时正有一把荆棘在它上面拖过去一遍，回过头来，又拖一遍。盘子里已焖好的黄花鱼，嘴巴下垂，眼睛惊恐地张着，仿佛正看到一场意外。酱香八爪鱼，像一个不明飞行器，张牙舞爪的，不是个冷静的样子。晶莹的醒酒器里，红酒梦幻的色泽，似乎有言：最接近梦的地方是都市之夜，事物正在你周围演变，四处充满生机，而一切与你无关。

坐着等不是个好滋味，我抬起软绵绵的腿，凭窗远望。马路上空旷下来，鸟儿归巢。月已圆，人未归。紧张的情绪随着夜色渐浓渐重。

已经晚上九点了，无人接听电话的状况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七岁的女儿，支棱着羊角辫，还处在不会担心的年纪。孩子饿了，我给她盛了米饭，女儿却乖乖地说，等爸爸。此时，我希望天地有灵，佑人平安。平安两个字，多么美！

月亮升上来了，我和女儿在万家灯火中听时间安静滴落的声音。

煎这个字，是古代火刑的一种，让受刑者赤脚在炭火上走；熬这个字的本意是，难以忍受煎刑。这两个字此时在我心里被反复描写。

叮铃铃。电话来了！

“老婆，我们今天任务有点麻烦，返回的晚了些； 半路车子又发生故障；警务通手机今天犯毛病了，你着急了吧。正快马加鞭往回赶，别担心啊。”

放下电话，精神一放松，我忽然泪水潸然。就像老房子的那道梁，默不作声地承受，花开叶落雪雨雷电全在里头，忽然一下子撑不住，断裂分崩，一泄纷纷。

那天晚上10点，我们仨终于吃上了团圆的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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