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个动词

□徐征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类人会伤害到我们，莱奥，那些恨我们的人和那些爱我们的人。”这是意大利小说家亚历山大·达威尼亚的小说《我喜欢的人是红色的》里的句子。既关乎成长，也关乎人生。

主人公莱奥16岁，一望便知，这是一个麻烦的年龄。和所有这么大的年轻人一样，他和总是教导他“你别总瞎想”的好基友尼克朋友一起踢球厮混，骑着快要散架而且没有刹车的蝙蝠-50摩托把自己摔成骨折。像所有的少年一样，他敏感而阴郁，瞧不上整个世界，心里却有个独特而隐秘的位置，留给红头发的女生贝阿特丽齐。少年心事，他选择对善解人意的西尔维娅诉说。

少年人之爱，简单，懵懂，即便无法说清情为何物，而身心皆被对方莫名吸引。即便是暗恋。

爱上她之前，生活一成不变，学校像一所无法摆脱的监狱，家长和老师永远无法理解自己；遇到她后，生活无端地变得不同和有意义。“你知道你和贝阿特丽齐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既然如此，那每天挨骂、摩托爆胎、终结者尿尿、下雨没带伞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都无关紧要，因为糟糕的都会过去。”

《红色》中说，“当你的人生沐浴着红色的爱情时，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每一天都是新生活的开始。”如同《妖猫传》刘昊然扮演的那个英气十足的白龙，无论是刚出场时“我猜娘娘今晚会和我们说话”的朝气与青涩，还是“我不是那个身体很久了”的阴郁和执着，全都是属于少年心性的简单。

16岁的少年莱奥在“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龄中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风雨。贝阿特丽齐得了白血病，那像“清晨海边沙石的味道”的香气，那红色的，比生命还重要的爱情，居然要从世界中彻底消失不见。

一个少年人所需要的救赎，日本私小说的代表太宰治也经历过。与《红色》中丰富的颜色相比，在太宰治著名的《人间失格》中，偶露峥嵘的只有绿色。从小到大，大庭叶藏敏感地与整个世界抗衡，用扮丑，用滥交，用吸毒。偶尔，只是偶尔的一次，当遇到什么都愿意相信的单纯的良子时，他放弃掉了混乱的生活，“那就结婚吧，等到春天来临，我就和她一起骑着自行车，去看绿叶掩映的瀑布。”

作为破灭型私小说的代表，太宰治将视野收缩至浑然无外物，唯一一次出现的这一点明快的色彩，在良子遭受玷污后迅速消失了，连同他心中不多的光明。

大庭叶藏的悲剧人生不在于敏感脆弱，不在于不能合群，不在于交友不慎，也不在于他不同于流俗的种种，而在于他始终是一个无法向内寻求存在感的没有自我的人。他的一生，不勇敢，也不壮烈，甚至被人评价，这是富二代的矫情。

然而怎样的人生都是这世间的一部分。作为富裕家庭的多余者，从童年时就不惜扮丑来讨好这“世间”，一生不停地为这“世间”的模糊而感到恐惧。直到小说的最后，他在朋友身上悟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思想”的东西——“所谓的世间，不就是个人吗？”

从努力做个合群的人，到“他们的看法我并不赞同也并不接受”，这个世界，是由个人利益诉求的种种人组成，谁比谁高明？谁该遵从谁？因为不满这个世界而如此存在的大庭叶藏，只能“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而莱奥何其幸运，一位代课老师“梦想先生”加入了他麻烦的青春生活，用冷静把迷茫、躁动的少年莱奥的顶撞卸了个干干净净。与太宰治不同，他体会到了生命和心灵上的双重青春。他在幻灭中重构世界，领会到恋爱、友谊、亲情的种种美妙，“初恋是第二次出生，这次的你将长出：梦想和勇气，好奇、热爱和信任。”

在繁杂的青春迷茫中找不到头绪的莱奥，在老师的帮助下，一点点构建着自己的灵魂世界。那样的光，在电影《死亡诗社》中也有出现，在基廷老师身后，虽然有自杀的尼尔，却也有更多在他被学校驱逐时跳上课桌高诵“哦，船长，我的船长”的男生们。

《红色》传递着爱的教育对人的一生不容忽视的影响。就像莱奥偷窥到的梦想先生的博客：“不管美好在哪里，我都要把它撕扯下来，馈赠给我身边的爱人，这是我活在这个世界的理由。”在相对内敛的东方教育模式中，这有多么重要。

敏感而骚动的青春太需要灵魂的拯救者。

最终，莱奥参悟了青春和爱情：爱情不在于拥有，而在于去爱。爱是一个动词，不是一个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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