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心妄想” 徐铭强

吃食是一种境遇,是人生赖以生存的行为与情感。贫穷时,吃食成了百姓的难处,能够果腹已是奢望了,人多面黄肌瘦；人富贵了,吃食则成了品味与文化,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变着戏法儿吃,互相攀比着吃,肥头大耳者众。自古以来,人们吃心不变,骨子里对吃食有着最原始的渴求与梦想。生在红旗下,长在改革中,我从一个渴望吃到白面馒头的农村少年,转身为意欲寻遍天下珍馐美味的中年油腻男,舌尖上的梦想一次次被改革步伐快速催现,味蕾上的获得感与对开放成果的美誉度在心灵的天平上安置了平衡砝码。时光荏苒,沧海桑田,我的那些博笑的“吃心妄想”,循着岁月的年轮水落石出,在个人生存与社会变迁的道路上堆积出了层次感。

“鸡屁股当银行,地瓜玉米当主粮”,不知是谁对我出生的年代说了这么真实贴切的话。农村人家里养着鸡,却舍不得吃蛋食肉,要卖钱补贴日常家用；吃饭主粮除了地瓜就是玉米,母亲千方百计变换着花样做,蒸煮、煎炸、烙烤,炖粥、做成窝头,只要不噎得慌,吃下去填饱没有油水的肚腹就行。说心里话,时间久了谁不腻呀!腻也没办法,只能啃一口咸菜压一压。我不敢告诉日夜操劳的母亲,心里暗暗发誓:将来条件好了,再不吃地瓜、玉米了。

在当工人的大爷家,我头一次吃到从煤矿食堂里用饭票买来的高桩白面馒头,舍不得几口吃掉,就一圈一圈撕下来,慢慢在嘴里嚼。浓郁的麦香,松软的口感,让我品出了点心般的味道,“吃心”开始有所寄托。时间不长,前苏联电影《列宁在1918年》的一句经典台词:“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开始在社会上流行起来,我记不清自己是否在村大队的露天影院看过这部电影,反正情节故事我并不关心。我只觉得面包、牛奶是外国人吃的,好像比白面馒头好吃多了,有点遥不可及,于是面包和牛奶成了我日夜垂涎欲滴的“妄想”。

后来,我跳出了农门,领到了粮本、粮票。面包和牛奶早已不是新鲜物,市场上天南海北的食材渐渐流通起来,原先在课本上、典籍上提到的那些传统中华美食,隔三差五在城市一隅被我惊喜地发现,我总会不由自主地大快朵颐!时至今日,鱼翅、鲍鱼、燕窝、海参等高档食材在餐馆里随处可见,俄罗斯西餐、法国大菜、意大利披萨、日本料理、巴西烤肉等洋菜亦走上国人的餐桌。即便足不出户,人们还可通过外卖得到自己的吃食。国人的美食文化,在改革开放的推动下空前繁荣起来。我好吃,吃好了又喜写,我的“吃心妄想”如今也要上台阶,意拜周作人、梁实秋这些擅写美食的大作家为师,做一名传播美食文化的吃货!

民以食为天,吃食是对社会和时代最为鲜活生动的体味与反映。吃食的跃进,其实就是改革开放发展史的重要一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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