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文化多样性的 “死”与“生” 读《创造性破坏》

艺术常被看作脱离金钱的心灵自由创作。其实不然，艺术并不止限于此种状态。全球艺术动态的背后有一股强大的经济力量。

一个很好的例子就是开启20世纪现代主义潮流但在诞生之初却被欧洲的主流画派、评论家和公众所唾弃的印象派。如今被誉为大师的印象派画家，在当时都是饱受奚落的对象，然而市场给出了不一样的反应，美国私人收藏家们纷纷购入印象派画作，导致这种新的画风很快就大行其道。

这个例子告诉我们，经济力量会何等程度地影响文化的发展和人们的审美趣味。我们习惯于痛斥文化产业化的破坏性，但我们要看到，“文化的‘破坏\’带来的不是艺术之死，而是更为多彩的文化多样性。”这正是美国经济学家泰勒·考恩通过其力作《创造性破坏》，试图说明的道理。

作者把音乐、文学、电影、烹饪和视觉艺术看成文化的多种表现形式。选定这些领域之后，他主要研究贸易如何培养市场中的艺术创造力。他把许多社会实践搁置一边，致力于研究在市场上可以有什么样的自由，而不是必须在市场之外维持什么样的自由，比如，他不打算研究是否应该维系内在价值以阻止全球创意的商品化。

换句话说，剥离了价值观纠结之后的研究，呈现出一个明晰的问题：市场交换与审美素质之间是盟友还是敌对关系？

作者就他选定的研究领域探讨了“全球文化优势：财富和技术的角色”。很多人认为“大众化”和“商业化”的市场产品会变得庸俗低劣。作者说这种观点来自于对市场运行机制的误解。市场拥有造就高品质文化的能力，仍以印象派为例，财富的注入打破了主流的垄断，创造了新的品位。自由市场的明显优势就在于允许鼓励多样选择。“生产和融资”贯穿了整个文化市场，无法先验性地被排除。市场有迎合大众的媚俗表现，“好”艺术和“坏”艺术难以区分且时常变化，但总体来说，公众品位的长期趋势是趋向良好的，市场服从这种需求。

技术在支持本土创造力方面同样发挥作用。全球化对各民族、各地区文化造成的冲击，并非全是坏事。作者举例蒙古图瓦族喉音歌唱。这项传统的技艺渐趋没落，而唱片业的发达却挽救了它，年轻人对学习喉音歌唱很感兴趣。与此类似，波斯地毯制造业，印度的手工纺织，纳瓦霍人的染织工艺等，都借助技术获得了新生。那么，为什么会出现“失落的文明”呢？作者总结得出“密涅瓦模式”。“密涅瓦的猫头鹰只有在黄昏才展翅飞翔”，指特定文明衰落时散发的文化光辉，也可以说，文化繁荣包含了自身毁灭的种子。一种文化的人口越多、经济越强，被跨文化接触所摧毁的风险就越小，能够吸收外来思想而不被吞没。因此，全球化倾向于鼓励大的、内部有多样性的社会，小规模文化融合为更宽阔的文化，存活下来的文化实体会变得更大，拥有更复杂和多样的内在运作模式。

作为典型样本，作者讨论了“好莱坞何以统治世界”。作者将欧洲电影、香港电影、印度电影与好莱坞电影加以比较分析，认为跨文化交流在电影领域同样没有破坏多样性。作者指出，好莱坞具有很强的世界主义色彩，许多大导演、大明星都是非美国出生。好莱坞的成功就在于它作为移民国家的普世价值观和美式的英雄主义、个人主义、自我实现的气质，非常契合大屏幕与全球观众。“气质”（ethos）指的是一个社会中能找到的世界观、风格和灵感的背景网络，或文化解释的框架。资本的能量就在于促成气质并把它转化成可以估价、买卖并且覆盖社会生活大部分领域的价值。

通过丰富的实例和步步深入的推导，作者所谓“创造性破坏”的论点很有说服力。当然，我们不能忽视他事先的框定。毕竟，市场的局限性，比如外部效应和反应滞后或失灵等，都是始终存在的。所以，“破坏”与“创造”也始终处于失衡与平衡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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