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烟的理由

○○青丝

社交媒体上曾有一个热门话题，询问女性对男人抽烟的态度。有七成以上的女性表示要看具体的对象，如果是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布拉德·皮特这样的男人抽烟，就属于是增添风度；如果是长得像赵本山或小沈阳，还是别做烟民了，少为雾霾天气添堵。看到这些明显具有女权倾向的言论，作为一个有过十年吸烟史，又已成功戒烟十多年的人，我心存侥幸地飘过。

如果从第一次抽烟开始算起，我的烟龄还要往前推十年。小学三年级的一个下午，我怀揣一包从父亲处偷来的香烟，和几个同学到附近的山上准备进行“初次演练”，却不幸遇到几个小流氓的抢劫。由于从我们的口袋里没有翻出一分钱，小流氓把找到的香烟拿走了，一个同学壮着胆子提出请求，希望给我们每人留下一支香烟。小流氓欣然应允，还很客气地为我们逐一点火。于是我们就在这一荒诞而又略具喜感的场景下，用吞云吐雾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意识反叛。烟气并没有进入肺部，只是在口腔里略作盘旋，随即就被吐出，让我感觉一点也不好。因为在接下来的大半天，我嘴里都带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苦味。

香烟失窃，父亲并没有马上想到是我所为，而是怪罪于我的两个哥哥，无端受到冤屈的他们在真相大白之后，对我施加了双重的惩戒报复。这也促成了我第一次戒烟。成年后我一直刻意保持，不让自己成为烟民，但那时候在外面与人接触，不递烟不陪着一起吸，往往会被视为骄矜傲慢。别人根本不会去考虑你为何不吸烟，而是认为这是缺乏敬意的表现，并由此导致事倍功半。我的坚持，最终还是成为功利心态和媚俗趣味下的一堆烟灰。

我抽烟遇到过几次意外。一次是夏天晚上，我与同伴拿草席到楼顶露宿，未抽完的烟蒂丢在不远处，引燃了枕头。等我感到脸上发烫时才猛然醒转过来，慢慢燃烧的枕头只剩下了大半截。我只得在第二天，把已被熏烤得枯黄且又焦脆的头发全部剃掉，为了对称，我还修饰了左边的眉毛，与被烧焦少许的右边眉毛协调。还有一次是半夜看球赛，我强忍睡意坚持，结果斜靠在床上睡着了，手中的香烟点着了被子。由于燃烧点是在两腿支撑的隆起部分，等我感受到了灼热，被子已经被烧出了一个脸盆大小的洞孔。我赶紧把还在燃烧的被子抱到室外，连泼了好几盆水才将火浇灭。

事后我一再庆幸，亏得平时与酒绝缘，又没有被燃烧发出的烟气熏灼窒息，才能及时醒来，没有遭遇“郭小川式”的厄运。上世纪70年代，诗人郭小川就是在酒后吸烟，引燃了棉被，被烧死在招待所里。不过，让我真正下决心戒烟的原因，是我有一次到友人家里玩，人很多，空间显得有些局促，有人不慎把烟蒂丢到一旁主人放置待洗衣物的桶里，结果桶里的脏衣服全被烧坏了。由于无人出来认账，大家还互相推诿指责，主人一怒之下扮演了一回福尔摩斯，根据烟蒂的品牌，推导出了肇事者。

这件事情的迷幻性，很像美国电影《禁闭岛》里的情节，人人都有可能是嫌疑人，却又人人都认为自己是独立于事件之外的调查者。就像莱昂纳多在电影中饰演的警官，抽的烟被人动了手脚一样，我们这些抽烟的人，由于之前有过互相敬烟的行为，也相当于是在互相栽赃，根据烟蒂的品牌追凶，我们不但难以自证清白，就连最终被认定的肇事者是否真为元凶，也很难确定。那种尴尬，就像上门做客时突然听说主人家里失窃，须所有人都脱衣配合搜查，谁都无法置身事外。此后我再有吸烟的欲望，只要一想起这件旧事，香烟就会被我揉碎在手里。

后来经常有人问我戒烟的秘诀，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现在我终于可以根据微博调查的结果告诫那些想要吸烟耍酷的人：女人要的只是长得帅的男人，而非长得坏的男人。两者其实都与香烟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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