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父子关系，常拍常新

被一个电影圈朋友邀去看《西小河的夏天》。朋友私下里把大家分成了不同群组，好莱坞大片上映时，请这组朋友去看，国产喜剧片上映时，请那组朋友去看。终于有一天请到我，是看这部名不见经传的文艺片，看来是被他分在“闷骚文青”一组里。但其实，近几年我更愿在爆米花电影里放松身心，不肯在那些山河岁月里哀声叹气—————原因无他，人生已是如此的艰难……

好在《西小河的夏天》带给人一些惊喜。影片故事发生在1998年，讲一个十岁小男孩如何度过他的漫漫长夏。作为导演处女作品，带有某种自传色彩，创作者的初心一览无遗，类似于去年的电影《八月》：时间刻度处于新旧两个世纪的交界，主人公也介于童年与少年的交界，时代悄然变迁之下，几家欢乐几家愁。成人世界有他们的“世纪末华丽”，孩童们有孩童们的“世纪末感伤”，等到这一代长大成人，首部作品都会急于言说成长心事。

尤其是中国式父子关系，在这类影片里常拍常新，想必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亲历者不吐不快。《西小河的夏天》开门见山，“父子不和，天经地义”：孩子想参加学校足球队，但是当老师的父亲拒绝在申请书上签字，那边厢当演员的妈妈在剧团忙碌，根本无暇顾及。父母缺席，致使邻家怪爷爷成了孩子唯一的朋友，两人在那个夏天穿行于大街小巷，甚至深入茶楼、酒吧、舞厅，结为忘年之交。

中国父亲在影视作品里面目各异，《西小河的夏天》的特别之处，在于贡献了一个罕见的巨婴式父亲形象：白面无须，油腻软弱，在官场与情场屡屡碰壁，见了青年女教师，骨头也软了，与日常的道貌岸然判若两人。讽刺的是，他妻子在舞台上演梁山伯，因为疑心丈夫出轨，情绪受了刺激，结果超水平演了《楼台会》。最后事败，丈夫还有脸瘫在妻子肩上抽泣—————她的肩格外宽厚。而孩子目睹父亲的变节，变成英勇的小哪吒，让父亲不得不低头认错。父辈靠下一代的反哺才能真正成人，乍一看叫人又好气又好笑，其实可以说是很惊悚了。

随着这一代也开始为人夫、为人父，情形想必会大为改观。台湾作家骆以军在《小儿子》里写，他第一次抱着儿子阿白去动物园看单峰骆驼，“你可以摸它鼻子，它不会咬你”，他怀里的儿子，“小心脏非常剧烈地跳动”。成为父亲，变得柔软，才能听到来自孩子的心声。《西小河的夏天》里的父亲，耳目失聪，是反面教材，舐犊情深的任务，只能交由下一代来完成。（长凤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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