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的卑微与善良 观电影《小偷家族》

日前，央视电影频道播出了日本电影《小偷家族》，这是一部拍摄于2018年，成功拿下了第71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的家庭题材影片，由是枝裕和导演，中川雅也、树木希林、安藤樱等主演。

以小偷为主要角色或者说以盗窃为话题的电影有很多，比如《疯狂的石头》《天下无贼》《盗梦空间》《偷天陷阱》等。这些影片多为商业性的，且喜剧、动作、枪战等成分比较明显。而《小偷家族》更像是文艺片，在讲述一家人共同行窃故事的同时，也带给观众沉重的感悟和深刻的思考。

说是小偷家族，其实这个家庭只有六口人，而且彼此之间既无血缘关系，也无亲情关系，原本是普普通通的陌生人，因故走到一起，组成了一个相互依靠、相亲相爱的大家庭。维系这个家庭的生存之本，竟然是偷——为了生活，每个人都出去偷东西，吃的、穿的、用的、甚至是玩的。笔者去过一些资本主义国家，听说过那里的“笑贫不笑娼”现象，因而对《小偷家族》中一家人以偷为生并不觉得意外。在他们的世界观里，偷是一个模糊而相对的概念，他们不是为了敛财而是为了生存、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才去偷东西的，因而他们不认为这样的行为不道德，就像鲁迅笔下的孔乙己被人嘲笑偷书时说“读书人的事，窃书不能算偷”一样。如果把这个家庭拆解开来，或许每个人都不坏，甚至谁也不至于偷东西。但命运将他们勾连到一起，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抱团取暖，相依为命，乃至以偷为生。与其说这是社会底层小人物的卑微与悲哀，不如说这是他们的人性，本真而善良的人性！

片中，柴田治、信代是一对无儿无女且不能生育的中年夫妻，偶然与一位叫初枝的老奶奶生活到了一起，后来他们又陆续收留了亚纪（初枝前夫后来的孙女）、祥太（流浪儿）、百合（饱受亲生父母虐待的小女孩），组成了一个特殊的六口之家。老奶奶去世后，夫妻俩怕公开安葬会惊动外界，暴露他们这个家庭的秘密，继而惹上诱拐人口的嫌疑或麻烦，于是便偷偷将老奶奶的尸体埋在了院中。最终，因为祥太的一次意外举动而东窗事发，整个家庭走向分崩离析。

表面上，夫妻俩涉嫌诱拐儿童、遗弃死者等，但在他们内心，既有对为人父母、天伦这乐的渴望，也有乐善好施、慈悲为怀的一面。他们生活穷困潦倒，却能不断接纳新成员，关心更不幸的人，纵然以身试法偷东西补贴家用，也无怨无悔。比如对于最后收留的百合，他们原本意见不一，准备将其送回家去，但得知百合父母只顾吵架而不关心孩子失踪的事，再看看百合身上的伤痕，便双双改变了想法，毅然将百合留在了身边，当自己孩子一样精心照顾和扶养。事实上，最后当百合被警察送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她却并不高兴，因为亲生父母一如继往地冷落、奚落甚至打骂她，一点不像在柴田治、信代他们家那样快乐自在。

正如信代所言，“生下孩子就自然成为母亲了吗？”原生家庭，就一定能给孩子带来快乐吗？孩子被别的家庭收留或者说“诱拐”，就一定不快乐吗？也许这么对比有为拐卖儿童犯罪行为开脱的嫌疑，但有关孩子生活在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人身边才快乐的问题，却真的值得我们思考。毕竟，现实中我们的身边有太多的留守儿童，需要得到应有的父母关爱和家庭温暖。

被捕后，面对警察的层层盘问，信代流下了悔恨的泪水，也露出了复杂的表情，而当警察问她为何要偷埋老奶奶的尸体，并称这是“遗弃了死者”的时候，信代态度坚决地回应：“我没有遗弃，是我收留了被遗弃者。”是的，老奶奶的前夫爱上别的女人而抛弃了她，老奶奶担心一个人孤独地离世，所以心甘情愿与柴田治、信代及其收留的孩子们生活在一起，并努力与他们营造“家”的氛围，享受这个“家”带给她的温暖与快乐。当柴田治带着一家人到海边游玩，看着眼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一家人，自觉时日不多的老奶奶情不自禁地说了句“谢谢你们”，将剧情推向了一个高潮，也对信代后来跟警察说的“我没有遗弃，是我收留了被遗弃者”做了很好的铺垫与呼应。

总言之，这个特殊的家庭游走在贫困和违法的边缘，但笃深的羁绊将其中的每一个人紧紧联系在一起，使他们的心不会随着冰冷的生活而寒冷下去。他们不是完美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有缺点、有问题的人，但他们同时又是有爱心的人，卑微而善良，活出了自我，活出了意义。或许正因揭示了人的本性，戳中了观众内心最柔软之处，所以该片才能一举夺得第71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让是枝裕和迎来了导演生涯中最为辉煌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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