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水烟佚事

近几年，黄河上游第一古镇青城先后荣获“中国历史文化名镇”、“全国特色景观旅游名镇”等殊荣，给古镇增色不少。庚寅虎年春节前后，30集长篇电视连续剧《黄河古镇》在此开机，即将杀青。这是继《黄河浪》、《老柿子树》之后在青城拍摄的又一部反映黄河文化的电视剧力作，讲述了上世纪初甘肃境内水烟名镇青城孟、林两大家庭之间的商业竞争和恩怨情仇故事，展示了青城古镇在兰州近代工业萌芽过程中的繁荣发达，歌颂了古镇黄河儿女不屈的精神和宽广的胸怀，被认为是2010年度最值得电视界关注的作品之一，因而也再一次把青城及青城水烟推进了人们的视野。

选择在青城作外景地拍戏，是因为那里留存有十分接近清末民国年间风格的古街，有城隍庙、文庙、罗家大院、高家祠堂等一批古建筑，有完整的生产水烟的烟坊遗迹。同时也因为青城历史上一直文风昌盛，诗人画家辈出，留下来许多歌唱家乡、吟颂水烟的诗篇，被附以“仁义之乡、风雅青城”之美誉。青城人杨巨川在他所著的甘肃仅存的唯一乡志《青城记》中就讲青城“介在皋榆，山川之灵秀，姓族之繁衍，习尚之敦朴，人才之辈出，艺术之精研，物产之丰特，地虽弹丸，名侪县邑”。黄河从兰州以东连续冲出桑园峡、小峡、大峡，至青城后水势猛然减缓，两岸呈现一片绿洲，“茫茫沧海变桑田，到此风光尚宛然。九曲河声千古壮，四周山势万重圆”，因而一些在外为官为商的青城人都比较喜欢回到老家安度晚年，享受田园生活，他们认为“龙沟地僻春常在，鹿谷秋高月倍明。莫向桃园寻大隐，我家原住在青城”；当然也有个别人是因为不得志，认为“误尽平生是一官，琼楼玉宇不胜寒”，“在家在国均无补，辜负昂藏一丈夫”，所以选择在家隐居，远离世事尘嚣。

青城水烟始于明末清初，盛于光绪年间，有着三百多年的历史，清朝镇守金城的藩王，每年向朝廷进贡的“八宝珍品”中，就有一种被称为“银丝”的青城水烟。水烟又称九叶芸香草，相传三国时诸葛亮在一次南征中，因士兵在崇山峻岭中遭遇瘴气而患病，士气大挫，神机妙算的诸葛亮万般无奈之际在万安溪遇见孟节，孟节要士兵口含溪边九叶芸香草，很快消除了瘴气，治好了疾病，获得了战事的胜利。在回师时诸葛亮就把九叶芸香草带入蜀汉，后来六出祁山，随之流入甘肃，先落脚临洮，后沿洮河、黄河逐渐流入青城。因为水烟烟叶的种植要求以背山临水的黄土为佳，土壤为淡粟色粉砂质土壤，石灰质含量要高，并含有烟叶生长所需的丰富的钾肥，青城的田地刚好符合上述条件，加上水分、气候、光照适宜，所以得到了广泛种植。因而青城水烟的鼻祖竟然是“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的蜀国名相诸葛亮。

正因为青城种植的烟叶质地优良，所以加工出的水烟丝也就格外的条显色亮，气味芬芳，具有消瘴防毒的显著功效，在当时医学不发达、人们健康意识比较淡薄的情况下，水烟丝被视为能避疫、消食、杀虫、解闷的“神药”，得到了南方阴湿山区和长年下水耕作、河海捕鱼人们的广泛欢迎，吸烟者体会“凡在崇山峻岭，烟瘴湿地，几有非吸烟草即丧生的情势”。一时间，青城许多老人和家庭条件比较富裕的人家，纷纷把吸食水烟作为一种驱疫解闷、闲暇消遣的生活方式，互相礼让，就像现在吸烟者互相递让香烟一样。他们有专门的烟具，又叫水烟袋、烟瓶、烟锅，既有用银、铜、钢制作的，也有用骨头、果木、玻璃制作的，现在兰州普遍流行的一句俗语“啥铜倒下的烟锅子”大概即源于此。使用前先装入适量净水，用手指将水烟丝捏成一小团放入水烟袋嘴内，再用纸媚点燃吸食，由于烟雾须经过水中，既减轻了对身体的危害，又能发出“咕咕”声响，奇趣横生，别具情调。

青城水烟鼎盛的时候，曾经控制着全国的水烟市场。魏晋在《兰州春秋》一书中就专门有一回“二龙聚山城埋没斯文大将，一湾好风水操纵青烟市场”，讲述民国末年青城姓李的掌柜囤积居奇的故事，他先派人到天津，把各水烟商的存货全数买下，封存下来，他自己则在青城把所有烟农的烟叶高价预订，而且不向天津发一丁点成货，导致半年后天津水烟涨价，天津一封接一封电报相催，李掌柜就是压住不卖，直至烟价涨过数倍才肯出手。书中亦叹息“乃是大鱼吃小鱼，涝坝大得鳖大，是剥削发家”，但在青城如此山远偏僻之地，居然也有这等掌柜，做出这般手段，的确不简单。

历史往往在不断地轮回往复中前进，演绎着无数神奇的故事。南方的九叶芸香草，传入北方制成了水烟，再辗转南国消除着烟瘴，发生了《黄河古镇》上的水烟故事。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古镇的房屋还是那样的木质瓦房，街道还是那样的青石街道，却因为诸多不曾消失的物事以文化和艺术的姿态走进了我们，从而使古镇的魅力永在。如今，青城水烟作为甘肃非物质文化遗产已经沉淀进了历史的记忆，当年种植烟叶的土地则成了大片的塑料大棚，人们的餐桌也全成了绿色食品。由种烟草到种蔬菜，青城古镇的生活方式发生了质的变化，但古镇的历史永远不会改变，还将有许多有趣的故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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