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 ■ 柳月亭

我们家族里读书的人不少，但像大哥那样能赚钱的不多。

大哥是二叔的儿子，我们家族兄弟都以整个家族来排行。大哥一直是我们家族的骄傲，从小，大哥的学习成绩就很好，大哥大学毕业时，还是有分配的，但是，大哥说如果是分配到乡下的什么中学，每月领一点工资，家里永远翻不了身。于是，大哥只身下海南，一年时间里，大哥先后呆了三家公司，也往家里寄了近２万元的钱。邻居们都对二叔说：你家老大真是了不起！每当这时，二叔总是满足地笑笑，说：哪里哪里。

大哥在海南打工两年后，二叔就盖起了一栋新房。

新房盖起后不久的一天，大雨一直下个不停，到第二天，二叔有些忧虑，老是看着新房子的方向。在乡下，有经验的农人都知道，新挖开坡地又高的黄土地遇上下长雨暴雨就怕溜方。夜里１２点，二叔还看了一会新房，尽管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凌晨２点左右，突然有很沉闷的声响传来，我突然听到二叔很大声地叫着什么，等我起床来，见二叔已操着手电筒出去了。我急忙赶去，在手电筒微弱的亮光照射下，天！新房子不见了，只有一片泥石流，慢慢往下滑动。

“天！”二叔号啕大哭起来。二叔出门时戴着的斗笠也不知哪去了，泥石流还在缓缓流下来。这里太危险，当我和弟弟把二叔拉到安全地方，我们三人已全身透湿，不知何时，二婶也来到了我们身后。看着他们抱头痛哭，我只好宽慰说：“房子埋了，也就是亏了一点钱，钱可以再赚，房子可以再建。”

天亮后，邻居和族亲们都来了，说一些安慰的话。中午时分，在县城一中教书的三叔忽然回到家。二叔擦着泪说：“你也知道了。”三叔点点头，有两行泪从厚厚的镜片后流下来。一会儿，三叔把我拉到一边没人的地方，三叔竟然哽咽不能成声，三叔说：“你大哥……大哥他……他游泳溺……死了。”

一刹那间，我只感觉天旋地转，大哥，大哥溺死了？！“哇——”我大哭起来，感觉手掌被叔叔重重地捏住，三叔急了，说：“别大声。”自己却是泪流不止。大哥读高中三年都是住在三叔家里，三叔对大哥的感情尤胜于我们其他兄弟。

我和三叔流着泪商量着怎样处理大哥的后事。二叔他肯定承受不了这样连番的打击，我们决定暂时瞒着二叔，这样，我不能赴海南处理大哥后事，因为不能让二叔起疑。只好让三叔和在县城工作的两个族弟去了。

房子淹没十多天后，二叔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让我告诉大哥家里的事，我答应着，心里却是万分的悲苦。二叔他不知道大哥已经走了十多天了，因为路途遥远，大哥的骨灰甚至也埋在了海南。

一段时间后，二叔缓过神来，对着乡里人，有时也自我解嘲：“我只有等我家老大再寄钱才能建房子了。”村里人只是笑笑，善意地隐瞒着我大哥的死讯。

一个月后，二叔终于还是知道了。因为老是等不到大哥寄钱回来，二叔问我们兄弟，看到的是我们都红了眼眶，二叔又去问四婶，四婶终于哭起来。那时，是在四婶的厨房里，二叔听清楚大哥的死讯后，脸色发白，突然一头栽倒。

二叔醒后，竟然痴痴呆呆的。从此，我们村里多了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农，有时笑嘻嘻地对人说：“我家老大又寄钱回来了。”有时顿足大哭：“我家老大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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