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月朗仁静知流 ——读叶元章《静观流叶》有感

上海叶元章先生，乃当代文坛耆宿。著作等身，却很少结集出版。年前，上海市作协及上海文艺出版社联合为他编辑出版了一本文集《静观流叶》，我获赠一册，深感荣幸，自然十分欢喜。

据说，前不久，先生曾声称“拒绝出书”，想必是一时激愤之辞，会心人自能理解。如今市面上灾梨祸枣的劣质出版物大有泛滥成灾之势。于是“洛阳为之纸贵”，垃圾为之增多，浊气弥漫，文化环境遭到严重污染。实实在在令人痛心疾首，义愤填膺！但是，也不能执一偏之见，一概而论。同时还应该看到，新出的优秀读物，毕竟也不少见。可见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清斯濯缨，浊斯濯足”，何有于我哉？

我与元章先生相识三十年了，只是天各一方，相见时难，而书信往还，时通音问，亦差可比促膝晤谈。故对其品格学养，也能略知大概。先生立身谨重，襟怀澹泊，绝不苟同那些不健康的、歪邪的时风流俗。擅书，体势峭拔，别具高致。工诗词，诗思清空淡远，诗笔雅健，堪称吟坛大家。现录其一律一小令如下：

客中岁暮遣怀

岂有林泉娱晚年？

龙钟双袖几尘烟。

难圆鼓瑟吹笙梦，

偏爱鬻书卖画钱。

身似飘萍犹恋土，

文因避席未终篇。

客窗多少黄昏雨，

化作霜华落满颠。

采桑子·有忆

一腔心事凭谁诉？谢了文场，却又文场，不入墨家偏入杨。

伊人犹有看花约，懒得思量，煞费思量，搔断青丝扯断肠。

文如其人，不故作姿态，不卖弄学问，清新隽爽，无学究气。抒情写景，无不一往情深，娓娓而谈，却能引人入胜。对于这本《静观流叶》，我还未及通读。因为上了年纪，精力大不如前，阅读已不能耐久。按老办法，检阅目录，先挑有兴趣的。比如《“以职位取诗”小识》一篇，就是觉得有意思，先读的：

“以职位取诗的前提是以职位取人，这是由来已久了。……试翻开《唐诗三百首》，其中五言律诗部分，第一首便是唐玄宗的《经鲁祭孔子而叹之》。是按时代顺序排列的吗？显然不是。无非因为他是一国之君，是所谓‘至尊\’。”“这两年，我们的报刊发表的古典诗词，其中固不乏佳作，但粗制滥造的也颇多。有些绝句不讲平仄，有些律诗不讲对仗，连韵都不会押，仅以凑足字数为满足。词呢，有些同志今天一首《西江月》，明天一首《满江红》，后天又是一首《水调歌头》，看似才思敏捷，究其实，则是连最起码的格律知识都未掌握，更不用说分阴阳、仄分上、去、入了。而这类诗词，十之八九不属于文艺界名人，就是出于领导者之手，还往往置于报刊的重要位置，这又是以职位取诗之一例。”

这正是“名人有名，长官有势，编辑无权”，又能为之奈何！平心而论，唐玄宗那首五律，概括孔子生平，而感慨系之，毕竟无愧作手。视今日那些恶俗的东西，可同日语吗？

集中所收文艺随笔、游记、诗话诸什，文字洁净，内容饶有佳趣，有明人小品韵致，最为我所喜爱。《清明雨》的开头说：“清明与雨缘结不解，由来已久。故凡诗人之咏清明者，可以无花无酒，但决不可无雨……不管你心情如何，也不管你有钱与否，它总是照下不误。你纵然无花可赏，无酒可饮，仍可不受拘束地尽情赏雨。雨，就如同一位善解人意的腻友，陪伴你度过寂寞的清明节。”寥寥数语，便把清明时节、清明雨的旖旎风光，清明雨和诗、诗人的情致，点染如画，引人遐想。《懒中得乐》有云：“懒并不全是要不得的。比方说，懒于无聊应酬，懒于请客送礼，懒于陪会陪宴，懒于追名逐利等等。这种懒，不仅不应受到指责，还非常值得赞扬。”我也以为，对老年人来说，如果真能懒到这种程度，是大有益于身心健康的。

这本文集共分十二个门类，涵盖面广，内容丰赡，自难备述。以上所引片段，只不过是“管中窥豹，时见一斑”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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