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致祥曾劾张之洞,用语很伤人心。当时张之洞督抚湖北,搞洋务运动,始办实业,是有点勉为其难,其办铁厂、办兵工厂,搞得“焦灼万端”,徐致祥闻听张之洞“设电杆,毁通桥,几酿巨祸”,心情为之振奋,高兴起来了,也便罗织材料,参了张之洞一本:“统观该督生平,谋国似忠,任意似勇,秉性似刚,运筹似远,实则志大而言夸,力小而任重,色厉而内荏,有初而鲜终。徒博虚名,议论之妙,无有过于张之洞者。作事之乖,设心之巧,亦无有过于张之洞者。此人外不宜于封疆,内不宜于政务,惟衡文校艺,谈经征典,是其所长。”
徐致祥与张之洞曾是同事,都在翰林院干过,一栋楼里办公,低头不见抬头见。后来徐致祥不敢跟张之洞见面,每上班,徐致祥得一站二看三通过,临近办公楼,先得左瞅瞅右瞄瞄,若见了张之洞之背,赶紧躲一旁,待张过了,才昂昂然上班去;每下班,也得先开一点门缝,估量不与张之洞碰面,才整顿衣裳,腋夹公文包,走方形正步,赶赴饭局;说到饭局,徐致祥也是格外小心谨慎的,有同事做东,先得打探有无张之洞,若无,则以口应承;若有,则张顾左右而言他,说这次有事,下次下次。徐致祥“刻意避免之洞,出入易道,宴席不同饮。”
徐致祥如此刻意回避张之洞,不是他俩有甚血海深仇,也非其它大过节,而是他曾干过一件糗事,抄袭过张之洞“衡文校艺,谈经征典”的论文。张之洞16岁,由黔入京都,参加公务员考试,作文题目是“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张之洞少年英俊,如徐致祥所言,写文章做申论,是其所长,这个诘屈聱牙的题目搁到他手里,做得很是顺畅,才卓巨,识也卓巨;让人跌眼镜的是,张之洞这篇高妙申论,让其取录该科解元,却在会试时落了孙山,“会试未中”;徐致祥参加会试,申论题目是“大学之道”,徐致祥脑子懒得很,拣现成,背抄了张之洞那篇“中庸”文章交了卷,“全篇抄套张之洞解元‘中庸\’文”,有好事者一一核对了,一一计算篇幅与字数了,抄袭地方“殆三分之二”,远超给抄袭定性之份额。若说张之洞未中会元,跌人眼镜,那么,徐致祥高中会元,却掉人眼珠了:张之洞未中会元,徐致祥中了。
一般情况下,徐致祥这等糗事,外人是难以知晓的。但这个科举考试,对优秀作文,那是要刊布天下的,这倒没有要张榜让大家来评分的意思,其刊布申论,是为了让士子揣摩学习,“科场条例,凡中元诗文,首场三艺及试帖诗,衡鉴堂闱墨,必全行颁刻,供士子揣摩。”主观上是让士子揣摩,客观上却有公开上墙味道,歪打正着,变成阳光考试了。徐致祥论文公开了,顿时哄传天下,“两文俱在,徐季和抄套张之洞次艺八股,传遍京省。”
在这糗事上,徐致祥恶则恶矣,却不是特恶心,他不甚嚣张,羞耻感略存心底,非强盗恶棍式抄袭,老子抄了就抄了,你要怎么样?也非妓女牌坊式抄袭,老子哪里抄了?三分之一是我写的嘛,那三分之二是我引用。徐致祥此后不敢跟张之洞见面,心虚处可见羞耻心。当年呢,估计风气也比较正,大家都爱拿这事说事,起意羞一羞抄袭者,以振学术道德。徐致祥怕见张之洞,大家就狡黠设局,偏偏促狭,要让他俩会面。一日,翰林院搞同事会餐,“有恶作剧者”,意将徐与张安排一桌入席,在入席名单上略施手法,“请之洞单上不列季和名,请季和单上不列之洞名。”徐致祥拿了名单,没看到有张之洞与宴,兴冲冲地赴饭局,哪想到饭局者,是局也,“两人相值于座中”,徐致祥顷刻间脸上风云变色,阴一阵,阳一阵,红一阵,白一阵,“季和大窘”,窘字好啊。徐致祥若无窘,那他不算人,窘了,方可算人;抄袭者碰到被抄袭者,若大言不惭,若视若无睹,那是人坏透了;而若难堪难为情,倒是还算有点人味在。“入席,季和请之洞首座,之洞亦请季和首座。”同席一人,为之分解,说,按辈分,应是徐致祥首座,徐致祥做谦谦君子言:若论先入庙堂,我当首座,若论文章,那应该之洞当主席。“之洞也就坐首席。”这一尴尬,面上化解,心底难解,此后徐致祥再参加啥宴会,“季和有戒心,必侦察客无之洞,乃往。”
多年后,徐致祥官至大理寺卿,张之洞督抚两湖,徐参了张一本,言张只堪舞文,无能从政。其中大关节,当是两人理念分歧甚巨,徐保守气浓,张革新气息旺,要言之,是两人政治立场属敌对也。但时人推断这是徐致祥私德差,报当年之羞,“当时讥徐致祥者”作时评:“徐季和可谓以怨报德,宁忘中会元抄套‘大学之道\’时乎?”徐参张,或许是外劾不避仇,内劾不避亲,谋国以忠吧,只是当年有那么一桩糗事,叫人不产生联想,那是不可能的。当年参劾张之洞的,不只徐致祥,但没谁说别人心理阴暗,单道徐氏以怨报德,自有来由。干过见不得人丑事者,此后即使干的是见得人的好事,也难逃道德审判,莫怪别人猜疑。据《陕西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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