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把安徽黟县的宏村、四川成都的黄龙溪、贵阳的青岩镇像兄弟般的放在一起说。中国的古镇,从精神上来说,大多有类似它们这样的情怀。这情怀不着文字,不露痕迹,却无处不在的弥散在古镇的空气中,甚至,就弥散在午夜后的一声梆子中。
如把这三座小镇比较一下,我最喜欢宏村的建筑,黄龙溪的流水以及青岩镇的石板路。宏村之美在它的粉墙青瓦,水渠蜿蜒,庭院墙头的青藤石木,似乎几百年来不染世尘,我为此去过多次。这个小小的村落背倚黄山余脉羊栈岭、雷岗山,地势较高,夕阳或者黎明在这里分不清楚。你可以看到山谷间云蒸霞蔚又宁静如夜,云彩漫天翻滚,从你的手边过去,时如泼墨重彩,时如淡抹写意,山水长卷,一分分拉开。这里不是大写意的潇洒,是中国画里细工笔的俏雅,是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错落有致的飞檐,风雨斑驳的瘦高白墙,简约得只能说是大方,只用线条,就能勾勒出几百年的文化,透露出曾经主人的文士风雅。当然,也有商人的骄奢荣华。这种“儒”、“商”合一的建筑,不但成就了独具气象的“徽派”建筑,而且预示了一种超越传统的“新”文化体系的诞生。
而成都双流县的黄龙之美,另有妙处。此地隔成都四十公里,一条黄龙溪依镇而过,两岸千年的古榕树依旧枝繁叶茂,遮天蔽日,而新的翠竹也早已成林。沿溪两排古民居,屋檐低矮,似乎用手就可以触摸得到。镇江寺和古龙寺对街而立,遥相呼应。如果遇见下雨,这里的小商贩会早早收拾起乌黑发亮的门板,围靠在一起摆龙门阵,他们似乎并不关心游客的多少。但更多的时候是斜阳满街,小孩子滚着铁环从街面上跑过,蓝底白字的酒旗在微风中上下摇摆。必须泡一壶绿茶,坐在竹林边看江水流淌,点一盆水煮鱼,或者吃一份石磨豆花,成都的闲散和舒适,在这里五味俱全了。等你熬过了黄昏,黑暗在不知觉中会瞬间降临,你抬头望见满天星光,那就是清朝的星光,和古镇上的建筑一样,它们来自清朝。你会想起一句唐诗,“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传说诗中说的“万里船”从成都出发的第一夜便是宿在黄龙溪。木柱青瓦的楼阁房舍,镂刻精美的栏杆窗棂,无不体现着川中文化的精细和古朴。如此地的黄昏,如此地的月色,如此地的安宁,在中国,也寻不到几处了。
当然,贵阳青岩镇,却是可以与之一比的去处。峻美的黔灵山林本就是一绝,却少有人卤莽造访。如果不是姜文的一部《寻枪》,恐怕这里依旧安静的躲在花溪的流水声中怡然自得。去年我行至贵州,无意中探访了这里,顿时就被那些厚厚的青石板,古驿道的方砖深深吸引。村子里九寺、八庙、五阁、三洞,其建筑格局气势雄伟、雕梁画栋之工艺精妙绝伦,令人叹为观止。但我最喜欢“定广门”,是古村落的一座城门,虽然残破,现在却依旧挺立,当年电影里卖汤圆的摊位就摆在这里。从某条无名的小径转过去,两边是灰白色的片麻岩筑成的院墙,弯曲而宁静,行走在其间,你似乎听得见从很久以前传来的叹息。再往外又是一条蜿蜒的石板路,路上当然没有车,只有回家的耕牛在农妇的指引下缓缓走着,湿漉漉的走着。站在门下,两旁是青幽连绵的水稻田,天高云淡的贵阳,南飞的大雁在夕阳下从山顶飞过,那时候我的额头一片辉煌。
我喜欢这样的小地方,不张扬,不夸张,淳朴的一如旧社会。或者说,它们之所以不著气魄,却尽得风流的原因,正是因为它们本来就是这样。有一天,我在北京机场等飞机,忽然听见机场咖啡厅在放一首很老的歌,名字叫《加洲旅馆》。悠扬的吉他声轻轻传来,那个男人音色黯淡,在空气中缠绵,听起来让人心酸。我走进去要了一杯啤酒,咖啡厅里很冷清,只两三人寂寥地坐着,他们隔得很远,和我一样,背靠着沙发,听琴声迟暮,似乎看见黄昏中的一片乌云,伤心地悬挂在天边,我喜欢的女人在乌云下轻快地走动,这让我异常想念那些偏居一隅的孤单小镇。
新闻推荐
记者近日在湖南宜章县采访发现,县委书记和县长带头给公车喷涂上“公务用车”标识,让公车运行置于百姓监督之下。宜章公务用车标识由县纪委统一印制,随车还印有投诉监督电话。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