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石是要读的……有着读不尽的文化内容……磬云山石缘□刘杰

李可染画过《米芾拜石》，从画面上看，米芾拜的是一块形似太湖石的奇石；湖北岳阳楼下也有《米芾拜石》的雕塑，那高高的奇石洞多玲珑，而颜色苍白，不用说定是太湖石无疑。其实米芾拜的是灵璧奇石，这在史志上有过记载。米芾爱石成癖，曾以豪宅换得一块南唐后主李煜的“研山”奇石，不仅书以铭文，而且绘成《宝晋山图》，称其为“不假雕琢，浑然天成”。这块“研山”据考也是灵璧奇石。因为，唯灵璧奇石才有如此风韵，也才会如此迷人。

对此我深有同感，甚为折服，特别是偶尔得之的奇石，当能够品出深意，读出无限美妙的韵味时，更会有一种爱不释手之感，不光会揖手去拜，而且会油然生出拥吻的冲动。

癸巳秋月里，我陪山西客人到灵璧选取庭院景观石，特地到了灵璧奇石的发源地渔沟镇。这里不光建起一座座奇石馆，而且开发建设了奇石地质公园，保护发掘了宋代佛雕，整理出了一处处可以直接亲近的奇石景点。景点中心区名为“船山”，至高处建起了小亭，几人拾级而上，临高远眺，见渔沟山虽不巍峨，但起势灵动，在茫茫原野里，宛如航船东去，颇为有范。

《洞天清禄集》载：灵璧石“佳者如菡萏，如卧牛，如蟠螭，叩之声清越如金玉。”灵璧石奇，奇在天然造化，奇在鬼斧神工，奇在妙趣横生。灵璧石美，源自“天生丽质”，有着坚贞清刚的质地美，玉振金声的音韵美，千姿百态的形态美，丰富奇妙的色彩美，也有着气韵苍古的纹理美，可以说是一石一奇特，一石一天地。

到了奇石产地，总有种碰碰运气、捡块奇石的想法，于是我在山间草地里留意，竟得一片很有意思的石料，看上去似有花纹显现，抱起来请人观看，都说有点味道，遂带下山来。到了山下田头，又是一番寻寻觅觅，在田埂上见一奇石，状如半块树桩，甚有气势，很是心动，也让人带去加工。

未到灵璧时，看到所产奇石，无不是光洁可人，润色如脂，以为天然生成。其实不然，奇石捡来是要经过多道加工的。这些原石或埋在土里，或散落山间，初看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有的还不乏丑陋，而一经加工，或者不如原来想象的那样好，或者又显现出许多内容，给人一意外惊喜。同行的何先生说，在灵璧，发现或购买奇石，是讲究缘分的，即所谓石缘，碰上了会喜欢的放不下，如同好友般相互吸引，一旦结缘，便情感互通。而在野外捡来的石头，要是有点什么内涵，那更是缘分使然，尤为难得。

如此一来，便多了几分期待，期待着偶然捡得的石头有点什么惊喜的东西，当然也有些担忧，担忧空欢喜一场，落些个遗憾。不管怎么说，自那日起，心里便有了些牵挂，有了些思念，有了些焦灼，全然是因为渔沟船山上的那两块看似粗糙的奇石，不知最后会露出个什么面目。

最先到来的是那块状如树桩的奇石，是宿州的朋友找小货车送来的。石头躺在车厢里，乍看上去很普通的样子，心里便生些失望的感觉。送石头的师傅似乎懂石，说是还可以的，等安装好再看。两三个人一阵紧忙，当石头稳稳地安装在特制的底座上后，一种奇特的震撼感扑面而来，让人有种久违的朋友突然而至之错觉，竟然情不自禁地拥抱着亲了一口。这是一块怎样的奇石呢？高约一米许，极厚重的感觉，半圆的正面上虽没什么明显的花纹，却有着极协调的暗色调儿，黑色中透着暗红，如同李可染大泼墨中的晕染，紧右边恰似苍老树皮，表面的沧桑和着内存的坚韧，圆润中透着厚实，写意中彰显泼墨，大拙里蕴含大雅，简单中又深藏丰富，顶部还有个奇妙的小洞，拴上个红布条儿，便满室生辉，细品鉴真乃十分难得的奇异之宝。

那片船山上捡来的奇石是贺先生在合肥找人加工的，他对灵璧奇石极有研究，一搭眼就说这是块灵璧彩石，要人家做个如何如何的底座，对石面只要轻扫而不要细磨，扫出固有的色彩图案即可。果然不假，待拿到加工后的奇石，真的是块颇有味道的彩石。远看如雨后黄山，层峦叠嶂，白云翻卷，雾气蒸腾，极具动感。近观其景，又有苍松顶立，老干上还有啄木神鸟之图。再细看去，右下方竟有一老者着宋代衣冠，俯身与一童子耳语，是童子请教，亦或老者谆谆，虽不得知，却似可听出喁喁之声，不知是否为米芾再现，教后来者敬畏自然。这块奇石之奇还在背面，整个儿如同大写意的沙漠骆驼，仰首长啸，志在高远，恰似黄胄挥毫之作引人入胜。

奇石是要读的。灵璧奇石之奇就在于不光有着鬼斧神工的天然绝妙之形，更在于有着读不尽的文化内容。偶尔捡来之石，又能读出许多内在的东西，真正是十二分的自得快意，所以才不由地去拥吻爱抚。想到本文开头所说，无论是李可染画作《米芾拜石》，还是黄鹤楼公园的《米芾拜石》雕塑，无疑是说米芾痴石迷石，而他的痴，他的迷，想必也是读出了石中三味，读出了石中的精气神，因而才会令米大人如此倾倒揖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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