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新作【100】/吴昕孺
夏夜是一只踽踽独行的乌龟。他本身是晦暗的,但他的内心有着星空般的光明。是他的晦暗,烘托了星空。看上去,炎热拖慢了他的脚步,其实,他本身即是缓慢的。是他的缓慢,加深了炎热。
这时,连太阳都从那至尊的宝座上走下来,成为众星的一员。太阳将她的丝质绸衣脱下,放在山峦的椅子上。我在10岁那年,曾发狠地跑到家对面的山顶上去捡,却被蹲在那椅子上的一只硕大的黑猫,吓得魂飞魄散。
这时,自作聪明的兔子蛰伏在自己的窝里,脱身于速度之外。她无力再去进行一场龟兔赛跑。她明白,她永远夺取不了比赛的胜利。乌龟身上,有一种速度无法比拟的东西,它静止在无数个飞跃向前的瞬间里。
这时,不可一世的光线钝化成炊烟和草丛,供蛇出没,供萤火虫藏身。白昼光的混战,终于化干戈为玉帛。月亮是兵器的仓库,是战争的后花园,是爱情的离别地,是留给乌龟的最后一只鞋子。它踽踽独行。
夏夜有着最为仁慈的残忍。他没有让黑暗遮掩一切,却让万物在黑暗中面对自身,同时面对自己的天敌——梦境与失眠在不断地传递着接力棒,蛙鸣的后面隐藏着蛇信的舞蹈。未曾现形的闪电,仿佛星空流落的涎水,神秘之中带着恐惧的回眸——但夏夜本身,稳重得不打一个趔趄,无论路途多么窄、多么远、多么泥泞。
夏夜高举着星空,就像没雨的时候举起一把雨伞。那雨伞的意义何在?雨伞的意义表明雨随时可能降临。星空无法让夏夜变成白昼,那星空的意义何在?星空的意义在于它让黑暗更为明显,并暴露出黑暗的软肋。夏夜给予一切事物以保护伞,他也让一切事物暴露在致命的危险之中——但他,是那么祥和、从容,连鞋带都系得紧紧的。
白天昭示着时间的意志力,夜晚则以深沉的姿态拱卫万物的尊严。夏夜是一座四面秃墙的旧屋子,这座屋子里永远有记忆的声响与激情的遗迹,一群群孩子从这里跑过,他们发出巨大的声响,将夜晚的寂静加深到极致。夏夜是一块已然荒芜的园林,那里生长着茂盛的企盼与孤独,一群群孩子在那里长大,他们长短不一的身影,构成夜晚像书籍般装订得厚厚的灵魂。夏夜是月亮织出的一张蛛网,有时蜘蛛不见了,那网依然布满每一个角落,一群群孩子冲决它,又让它复原,并再次冲决它,直到它成为黎明的碎片。
夏夜变成了一名少年,蹑手蹑脚地走在梦境这个星球的边缘。
他是懵懂的,又是憧憬的。懵懂,使他的心里容纳世间所有规律与道理。憧憬,则引诱他不断地制造梦境——看上去,是梦境为他插上了翅膀。其实,他本就是时光的翅膀。他缓慢的展翅,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想象力。
吴昕孺,长沙人,有作品见诸《青年文学》《文学界》《作品》《读书》《创作与评论》《南方周末》等,被《读者》《青年文摘》《散文选刊》《海外文摘》《杂文选刊》等转载。获安徽文学奖、新散文奖、海外文摘文学奖等。有长诗《原野》、随笔集《远方的萤光》、小说集《天堂的纳税人》、长篇小说《高中的疼痛》等专著二十余部。湖南教育报刊社编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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