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来平父亲节到了自然念及父亲来了世间写父亲的作者千

朱来平

父亲节到了，自然念及父亲来了。世间写父亲的作者千千万，留下的写父亲的文字也千千万。我的父亲是一个极普通的人，似乎没有什么值得书写的。但我愿意把父亲和书的情缘记下来，一则以此怀念先父，二来为了勉励自己多读点书。

父亲生于乱世，他的第一声啼哭湮没于“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之中。他幼时丧父，与祖母相依为命，家境贫寒，读书极少。小学未竟，就跌入了当时不怎么安稳太平的社会，从此开始苦读社会这部厚重无比的无字书。尽管如此，父亲却一生爱书，也喜欢买书。让我先来记下一些他买的书吧。

《古汉语常用字字典》（1979年9月第1版，1985年1月第9次印刷，商务印书馆出版。定价：2.00元）

《实用成语词典》（1984年2月第1版，1984年2月第1次印刷，知识出版社出版。定价：2.60元）

《现代汉语词典》（1983年2月第2版，1989年4月第105次印刷，商务印书馆出版。定价：16.90元）

《现代汉语词典补编》（1989年4月第1版，1989年7月第2次印刷。定价：8.80元）

《古文观止（言文对照上、下册）》（1984年10月新1版，第1次印，岳麓出版社出版。定价分别为：1.40元和1.70元）

《书法字典》（王纲编，重庆出版社出版，1982年8月第一版，1983年9月第三次印刷，定价：2.00元）

《古本水浒传》（三册本，施耐庵著，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1985年8月第1版第1次印刷，定价：2.45元＋2.15元＋2.15元）

《忏悔录》（两册本，卢梭著，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1980年8月第一版，1985年12月第四次印刷，定价：1.75元＋2.30元）

父亲买这些书的时候，正值改革开放之初，中国农村依旧物质贫穷观念落后。“知识就是力量”“书籍改变命运”之类的话语，犹如飘在天上的云彩，美好但遥远着。我家里生活贫困，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当时的情况是，我姐姐初中没有毕业已辍学在家，我读中学，还有上小学的弟弟，家里还没有电视机，连收音机都没有。父亲买这些书的时候，我天天背着书包对着课本，根本没有想到这同我们的学习有什么大的关系，说其可有可无并不过分。父亲买这些书的时候，有时也会招来妈妈的不解。父亲才不管这些，他照样不间断地买，买他认为值得买的书。这些书，对于我而言，只是偶尔翻翻，又放回了书橱。没有想到参加工作以后，因为职业缘故，这些被我冷落了多年的书却被派上了用场。

上个世纪最后一年的春节，也就是我参加工作的第四个年头，父亲给我200块钱，让我去买一本《辞海》。那时，我的工资才三四百块钱一个月。父亲给我钱的时候，还特地嘱咐：务必专款专用，不能挪作他用。当年5月，时任黟县中学校长的舒育龄老师出差到芜湖，我托他帮忙代购《辞海（1989年版，缩印本）》（1990年12月第1版，1997年7月第16次印刷，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定价：170.00元）一册。

去年初春的一个日子，冬天的寒意尚未消尽，春天的绿意还没有来得及萌发，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个让他饱尝了人生酸甜苦辣各种滋味的人世间。父亲走完了自己一辈子的坎坷路，但他买的这些书还在。这些书，是父亲留给我们的最好最珍贵的礼物。

父亲买的那些书中，其中一本书值得一提，那就是《写作大辞典》（庄涛、胡敦骅、梁冠群主编，汉语大词典出版社出版，1992年4月第1版第1次印刷，定价：20.60元）。这么说，并非因为这本书本身的价值如何，而是此书的购买途径——不是直接从书店买，而是通过邮局汇款购买的。那个时候，网购的形式还没有出现。邮购书籍的情形也不多。翻阅这本书时，我意外地发现：汇款时的收据仍夹在书内。收据上，收汇日戳清晰，汇款日期是1992.10.6；还有蓝色圆珠笔写的“11月2日收到”几个字，是父亲手书的。睹之，似乎又闻见父亲音容。

父亲买的书还不止这些。曾听他说，他早年买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青春之歌》、《红岩》、《老残游记》等书，有几本让谁谁借去，后来也没有还回来了。现在，《红岩》还在我的书橱里，书也破旧了，书皮已损，用牛皮纸重新糊上的；其他的已经不知去向了。父亲曾跟我谈起过，书被人借去，要及时取回头的，不然时间长了，书也没了。原来，父亲所说的，是他亲历所得的教训。

农村实行分田到户政策后，我家的门前屋后的园地里栽上了桃树、李树、枇杷树、梨树、板栗树、橘子树等各种果树。父亲清楚，要想让果树长得好、果子结得多，要想靠卖果子换些钱补贴家用，靠天收是不行的。但是，父亲在这之前并没有种过果树，缺乏经验，他是地地道道的门外汉。怎样才能种好果树、让这些果树能生一点经济效益？此时，父亲就想到了书。买书，让书来教自己。因此，父亲买来了好多关于果树栽培的书籍，什么嫁接啦，修剪啦，施肥啦，病虫害诊断、防治啦。父亲看了这些书，然后按书上说的来精心培植、管理果树。真是学以致用，蛮有效果的。我上初中的时候，还到城里卖过水果呢。大人或肩挑或车推（单轮车是推，双轮车是拉），把成担的水果送到街上，就回家，留着我慢慢卖，暑假里卖梨子，寒假里卖桔子。

再后来，父亲迷上弄花莳草，他又买了花卉栽培盆景制作欣赏之类的书。

父亲喜欢书，也喜欢买书，是有他的理由的。因为他坚信：书是最好的也是最靠得住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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