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而不争□舒敬东

“人生不是竞技，不必把撞线当成最大的光荣。当了第一的人也许是脆弱的，众人之上的滋味尝尽，如再有下落，感受的可能就是悲凉，于是，就将永远向前。站在第一位置的人不一定是胜者，每一次第一总是一时的风光，却赌不来一世的顺畅。”

这段话出自谁之口呢？我不说，你未必猜得到；我说了，兴许你又狐疑。白——岩——松，讶异了吧？

我反正是讶异了。然而，细细一琢磨，我明白了。这才像一个正常父亲所说的话，一个慈爱、正直而又明智的父亲所说的话。人活世上，当然要进取，要上进，但绝不要一味地去争第一。

我把这种进取称之为“适度进取”。因为是“适度进取”，我们才有余情和闲暇感受到进取途中别样的景致。人生短暂，要学会在前行的途中看风景，享受这过程；若是一味地争第一，就会像白岩松所说的“眼睛总是盯着对手”，这种紧张的状态，哪有闲情逸致瞧一瞧沿途的风光。如此的人生，哪有乐趣可言？慈爱而明智的父亲，不想儿子活成这样心力交瘁。慈爱而明智的父亲，希望儿子能学会忙中偷闲、闲中取乐，做到一张一弛，松弛有度。

诸多跟“闲”组合在一起的词语，如“安闲、悠闲、闲逸、闲适、闲情逸致……”都很令人神往。刻意争第一的人，想实现的不正是这种理想的境界吗？

然而，一味地竞争，就丧失业余时间；丧失了业余时间，也就丧失了幸福的“闲情逸致”，人就会活得心力交瘁、满身伤口。

故而，聪明的人，不争第一，却往往是第一。爱因斯坦说：人的差异产生于业余时间。

“为了得到第一，也许很多不善良的手段都会派上用场。”正直的父亲更不想儿子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换句话说，正直的父亲不想儿子变得利欲熏心。

从白岩松的“不争第一”，我忽然想起了几年前亲耳听到、亲眼看到的四个字。那是2009年3月14日，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副院长、国家一级演员濮存昕先生来到了安徽省黟县——舒绣文的家乡。当日下午，濮先生在黟县青少年校外活动中心，为近200名当地学生作了精彩的艺术讲座。讲座期间，濮存昕先生赠送我们师生四个字——“求冠居亚”。

濮先生说：“求冠”就是人要有上进心，要敢于追求冠军，追求第一，追求完美；但心态要放平，为人要低调，这样，就不会被名利所累、所困，在第二的位置上做好自己的事情，这就是“居亚”。

也就是说，濮先生是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有上进心，有拼搏的精神。人之所以可敬，就在于人拥有着这份可敬的精神。

白岩松的“不争第一”与濮存昕的“求冠居亚”，其实是异曲同工，都是讲人要进取，但要淡泊名利。不同的是，一个通俗，一个文雅。

化二合一，就是“进而不争”，即人要上进，要进取，但不要刻意去“争”。

说实话，我就很不喜欢这个“争”字，什么“争嘴、争执、争战、争议、争权夺利、争抢、争风吃醋……”几乎没一个让人赏心悦目，尽是闹哄哄。争，在线汉语字典的解释为“力求获得，互不相让”。“互不相让”这四字，道出了我不喜欢它的内情。人活世上，为了一个或实或虚、或远或近的东东，到了互不相让、互相厮杀的地步，这东东即便是争到手了，又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我们每一个人，只不过是和自己赛跑的人。”白岩松说得好啊。要争也是和自己争，从而不断地超越自己、完善自己。

“不争第一”，不是不要第一，而是不要一味地去争第一，视第一为人生目的。

人也不可能永远争到第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用王安石的话讲，“尽志”即可，翻成大白话就是努力了便问心无愧。用濮存昕的话讲，“居亚”“就不会被名利所累、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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