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洋葱里的爱

■杨茹岚

他终于知道真正的爱情就像洋葱：一片片剥下去，总有让你泪流满面的时候。

婚后，她一直给他做洋葱肉丝、洋葱排骨……因为她第一次去他家，他母亲拉着她的手说，他最爱吃洋葱菜。

她是幼师，有时间去准备一道道可口的洋葱菜，但他却总是淡然。母亲为他守寡二十年，他的初恋母亲却不中意。他选择她，完全出于对母亲的孝心。

她似乎没有什么察觉，安静地操持着家，对家婆照顾得妥妥帖帖。婚后第三年，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平淡的日子像复印机，她变成一个没有激情的母亲。而他时常想起初恋雪儿，半夜醒来心会突突地跳。那天他去北京出差，与雪儿相遇，当年的激情如火花般复燃。他们相拥长城，畅游故宫。

雪儿保养得圆润优雅，一双手玉葱般光滑细嫩。在香山下他给她买烤地瓜。她娇嗔地让他给剥开喂到她嘴里，因为她手怕烫。出差回到家后，他经常幻想雪儿如花的笑靥，想起她用银匙子喝咖啡的优雅。

母亲去世后，他不想再委屈自己，每年都以公差的名义去北京。妻子单位组织旅游时，他甚至让雪儿来家里。他的手机存满情话，和雪儿的合影曾被他忘在脱下的上衣口袋里……可这一切，都幸运地没有被妻子察觉。

平地起风云，妻子患了绝症，住院后，女儿上学和三餐需要照顾，成堆的衣服要洗，家里乱成一团。那次在家翻找菜谱时，在抽屉里发现了一个带扣的硬壳本。打开，里面竟然有几根红色的长发，自结婚以后，妻子都是短发。他好奇地看下去，原来这是雪儿留下的，还有那些相片，原来妻子一直都知道。日记里写着最多的一句话：相信他心里是爱我和这个家的，后面是几个大大的感叹号。他心里一片空白，去医院握住妻子粗糙的手，问她想吃什么。妻子笑着说，你会做什么菜，去买一份云吞吧。二十多年了，他从来不知道在北方长大的妻子爱吃云吞。

妻子走后，他掉魂一样地站在厨房里做洋葱排骨。他遵照妻子的嘱咐将洋葱放在水里，然后一片片剥开，眼睛还是被辣得直流泪。当他在砧板上切丝时眼睛已经睁不开。七千多个日子，妻子就这样忍着辣为他做一份份洋葱菜。而雪儿那双珠圆玉润的手，只肯到西餐店拿刀叉吃洋葱牛排。而当年母亲又是怎样洞若观火了妻子的贤惠，是能给予他安宁和幸福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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