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远
罐罐茶,乃陇中品茗之风习,陇东、陇南、宁夏亦可见之。煮茶之器称蛐蛐罐,盖其形若养蟋蟀之罐故也。槐尝就罐罐茶史请教定西市博物馆原馆长何钰,何云:“定西境内齐家文化、寺洼文化遗址发掘,尝见类似蛐蛐罐之陶器,大小如童拳,腹部稍鼓,罐底有炭黑,当为长期烧炙所致。以大小推之,为饮器,而非食器。齐、寺文化为新石器时代,距今五千年以上矣。”
熬茶之炉具曰火盆,盆为铜制,中有凹坑,盛炭灰,灰上置泥圈,圈内燃炭火。盆沿可放置火箸、茶盅、烟袋等物。茶以陕青及春尖为上,熬煮后啜饮,醇香而略苦。槐尝购上等龙井,祖、父熬饮,皆以为不佳。
或云,茶经蛐蛐罐熬煮,比泡饮更具提神解困之功效,且久饮上瘾,槐信焉。吾乡成年男性,多饮罐罐茶,妇女亦有饮者。乙丑岁,母病,接至定西治疗。父来探视,日日来往于槐之住处和医院。医院门前有露天罐罐茶摊,父每日往饮之。丁丑岁,槐受委派,在通渭碧玉乡赵河村扶贫,每至农户,家家以罐罐茶招待之。盘坐热炕,以油馍就茶,边饮边谈,甚惬意,日久竟上瘾。返城后,复以泡茶为饮,一时竟不适焉。
槐以为,罐罐茶宜在乡间饮。炭木宜觅,居室宽敞,且乡人心态安和,生活节奏缓慢,正宜饮罐罐茶也。城居者,享用条件不具焉。
罐罐茶使饮食不分,但饮则食,饮茶时常佐以油馍、锅盔等。是故,饮茶多在早餐时间。所配干粮称为“下茶”,佐配茶水之意也。主人问客饮茶否,关饮食两意。若为生客,不谙此习,言不饮,则腹虽饥而主人亦不奉食也。
己亥至辛丑间,三年困难时期,槐乡饿殍遍地,有以干牛粪烧煮树叶为饮者。祖父尝谓槐云,其时,了无活念,遂揭厅房之顶,燃木檩熬饮。丈余檩条,一端置火盆,另一端穿窗出,一檩燃完,复燃一檩。文革间,茶为稀物,凭证购之。农人钱少,多购劣质砖茶及末茶,以末茶垫底,叶茶覆面,以使茶水不浑也。槐之族叔持“购物证”至商店购茶,恰遇店前修路,路面下降数尺,店面高悬,在檐下排队,拥挤跌落,头破血流,不省人事。苏醒后,叹饮茶之艰,誓忌茶瘾。罐罐茶事,不亦辛酸乎?!
今之乡人处境已非昔比,茶佳,下茶食物亦佳。茶具亦有改换:火盆,冬日以煤炉代之,夏日以电炉代之;茶盅,多改用玻璃杯;蛐蛐罐亦改为铁制罐器。虽简便实用,终究失却古朴意趣。
北屋烹茶,炭火幽幽,烟气氤氲,心静茗香。若友人来访,入洞开大门,穿耀金树下,坐厅房炕上,客主语话共饮。此亦属人生一大乐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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