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元彬
爷爷没有能够归根于浦水河畔,入蜀的先祖们也终究没有归根于湘湖。然而他们的迁徙,却带来了新的生存的希望。作为血脉相承的子孙,应该承继的唯有他们的“忍”和“韧”。
牵了儿子的手,漫步在林荫小道上。道旁的绿树在轻风吹拂中,叶子泛着白。天空有些阴沉,似是又要下雨了。
“爸爸,你看!”儿子惊叫起来,旋即蹲下身去,凝神观看。在儿子蹲下去的地方,一群黑蚂蚁排成长长的队伍,叼着蚁卵正向前方匆匆地行进着。我也不由自主地蹲下身来,陪着他观察。
“是要下雨了?”儿子眨巴着眼睛看着我说。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蚂蚁为什么要搬家呢?”他不解地望着我,追问道。
“因为它们的巢穴建在低处,容易被洪水侵袭,所以要搬到高处去。这是他们求生的本能啊!”
“哦!”儿子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继续低下头,饶有兴趣观察着蚂蚁搬家的情景。
看着这一切,我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蝼蚁尚且为生存而与自然抗争,何况人呢?这微弱的生命带给了我强大的震撼。于是尘封的记忆之门,便如藏宝的石窟一般次第打开,把我的心灵带入了一次奇迹般的寻根之旅。
我的老家在一个边远山村。现在所居的这座小城,并不是我的出生地。是什么叫我舍弃了根?是生存。为了生存,我如同蝼蚁,不得不选择漂泊。我如此,我的祖先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听爷爷讲,他出生在浦水河边一个叫桐子林的地方。我高祖辈四兄弟中曾出过一位私塾先生,也因此,爷爷才得以上了几年“鸡婆学”。高祖辈去世以后,家道突然衰落了。曾祖父只好带着全家四处漂泊,一面租田种地打长工,一面躲避兵灾匪患抓壮丁。熬到民国丙戌年,曾祖父母双双去世后,孤独飘零的爷爷曾经过继给族中他的一位宗伯做了儿子,并从那里学的了石匠手艺。解放初期,他的这位宗伯去世后,爷爷经人介绍,才倒插门进了奶奶的家,才有了我的父辈,才有了我们兄弟姐妹。
爷爷终究没有能够回到浦水河边他生根的地方。作为他孙辈的唯一传人,他留给我的只有一本泛黄的充满辛酸迁徙史的族谱。
翻开族谱,白纸黑字赫然在目。我的祖先也有过辛酸的迁徙史:“先祖原籍湖广麻城县孝感乡石榴村,明末因避兵乱,举家于崇祯年间入蜀,先后定居永宁、叙府,后徙平蛮乡,中道而殁。”好一个“徙”字,是那般的触目惊心!最令人心痛的是,先祖在辗转迁徙中竟“中道而殁”,足见彼时生计之艰难。我仿佛看见先祖颤颤巍巍地携家带口踏着荆棘一路奔波,身染重病、缺医少药,最后病死荒郊的心酸场景。也仿佛看到了他的儿女们含泪草草掩埋了他并各奔东西的仓皇。
再往下看:“二世祖兄弟三分,一走长宁、一迁云南。一徙珙邑芦稿坝插占为业。”我仿佛又看到了那种骨肉分离的痛苦,又仿佛看到了祖先开辟荆榛、创立基业的艰辛。然而,走的终究走了,迁的也终究迁了。至今,走失到云南和长宁的两位先祖后人竟杳无音信了。只留下迁徙珙县这一脉几千家烟火。
祖辈的迁徙是为了生存,试想他们仓皇入蜀之际,犹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倘若不走、不迁徙,则必将是家破人亡。我为祖先们的睿智感到欣慰。
三世祖的一段口述,更是叫人不忍卒读:“余因失家,四十岁后经人介绍,入赘李姓遗孀王氏,承继李家产业,后生二子……”谱中没有载明他何以失家,但已然是叫人凄怆了,足以道明先祖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悲凉了。
爷爷没有能够归根于浦水河畔,入蜀的先祖们也终究没有归根于湘湖。然而他们的迁徙,却带来了新的生存的希望。我们又何必恋恋于故土,畏狼怕虎,不去闯荡自己的世界呢?人生没有坦途,我的明天将去何处?或许终有一日,我也回不到生根的地方了。但从先祖们的迁徙史中,我读懂了他们成家、创业之不易,作为血脉相承的子孙,应该承继的唯有他们的“忍”和“韧”。惟其如此,才有生的希望。
这样想着,我直起身,抬头仰望那着灰暗的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一颗豆大的雨点儿打在脸上,冰凉冰凉———雨就要来了。于是匆匆拉起犹在痴迷地观察着蚂蚁的儿子的手,飞也似地奔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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