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乡间泥塑艺人的接触 李蕾 秦芳

希腊的艺术追求人性的完美，罗马的艺术追求世界的真实，每一种艺术，只有形成自身的特点，才能永久流传。那么，中国的乡间泥塑，作为一种代代相传的文化，在今天又面临着怎样的发展？这个夏天，在山东枣庄，我看到了一个民间泥塑艺人的世界。

根据刘氏家谱和碑文记载，山东枣庄市山亭区薄板村刘氏族人自元末明初从山西洪洞县迁居至于此，将彩塑技术、土陶烧制技术在此传承、发展，现在仍有遗留的旧窑遗址……如今，仍继续传承这一文化的是枣庄泥塑第六代传承人——刘进潮。我们走近他，从他的视野里看到了不一样的民间泥塑。

他是家境贫寒的山里娃，兄妹七人，排行老小。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是田里的重要劳动力，因此父亲反对他上学求学。小时候的他躺在床上，望着家里墙壁上的裂缝，他开始驰骋想象，这里是骏马，那里是老虎，从此萌生了绘画的奢侈梦想。

这个夏天，与泥人刘几天的近距离接触让我们对泥塑这门古老的手艺有了很多新的认识；期间他为我们讲述了很多当地的民间传说和他求艺的故事，我们沉迷其中，更深深感动于他的艺术情怀。

为了更好地了解泥人刘的大型泥塑，我们一行人来到了青龙观，这里有泥人刘的十几尊大型神佛彩塑雕像。青龙观是一个没有人的道观，只有初一、十五，有周边的村民偶尔来祭拜还愿。此观由一个张姓的老人捐赠。张氏老人年少时体弱多病，郎中说他活不过十岁，家人于是将他送至此处，不曾想到，少年在道观中身体逐渐强壮，后被家人接回家。年老之后，老人在弥留之际做梦梦见自己回到道观，顿悟自己是道观弟子，于是出资在破败的旧址上重建道观，并请泥人刘为其塑像。

大型神像的塑造工作任务是艰苦的，一般的寺庙都建造在荒凉的高山之上，条件艰苦、生活不便，然而每年有几个月的时间他都奔波在外地为人塑像，最远他甚至去过山西等地。他说他喜欢做大型泥塑，做大型泥塑让他有成就感，在青龙观他还一脸期待地提问我们哪个神像最有灵气。

2012年至2013年，一年多的时间，泥人刘都是在道观度过的。道观修建在交通不便的高山之上，没有电，靠着山泉水、煤气，泥人刘在道观艰苦的环境中生活工作了一年。酷夏的蚊虫、冬日的严寒，从春华到秋实，从搭骨架到上泥到上彩到补缝，他一个人修建了十几尊大型神像。每个作品都耗费着泥人刘巨大的精力。观内最大的佛像高2米6，出于对神像的敬畏，平时一般没有人敢清扫神像，因此清扫、维护神像的工作仍落在了泥人刘的肩上。泥人刘擦拭着神像说：“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一天维护着他们。”泥人刘每年有很多时间都是在外地为寺庙塑像，风餐露宿的时候有很多。在下山的时候，他说虽然大型的神像比较辛苦耗时，但是自己的作品能让更多的人看到，甚至膜拜，这样会让他感到很欣慰。

经过了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我们终于来到了泥人刘位于翼云山石头部落的工作室——云雾缭绕的石板房。泥人刘的工作室内由展览室与烧窑室两部分组成，石板房的特色建筑，门口大缸的莲花开得正盛，院子里是一尊他的大型作品弥勒佛。他说他最喜欢下了雪的冬天，山上人迹罕至，安安静静。他带足了干粮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埋头创作。很多朋友一段时间都没有他的消息，纷纷打电话给他，他笑着说我在修仙。他追求艺术的道路是永无止境的，永不满足。室内展览了他的众多小件作品，“春夏秋冬”、“蓝印花布”、“山里娃”······一个个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我们将此行的所有故事剪辑为纪录片，用画面讲述泥人刘的故事。

石头部落作为展示鲁南特色民居的一个景点，每日的客流并不是很多，同时游客的购买力并不是很高。另外，石头部落除了泥人刘的泥塑还有皮影等非物质文化遗产，我们来到一个山东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皮影的店铺，老板不在，门口人迹罕至……泥人刘的泥塑也并没有形成产业化，我们在访谈中了解到，他目前的产品产量主要来自博物馆、艺术馆、民间收藏爱好者的定做，剩下的小部分来自于游客，游客一般会购买较为容易携带的小型作品。除了政府微薄的补助，如何市场化发展，让非物质文化遗产更好地活下去，成了一个最为现实的问题。

回去的路上，刘老师送我们下山，同行的小伙伴感慨说：“刘老师，我很羡慕你的生活，不怕你笑话，我的梦想其实是做一个流浪画家，可是从大学毕业走上社会的那一刻，我就发现了现实与梦想的距离。”刘老师说：“年轻人的这些无奈都是很正常的，你们现在还年轻，人生的道路还很长，只要一直保持着这份梦想，不放弃，总有一天会实现。我卖过糖葫芦、给人搓过澡，可是一直没有放弃画画、泥塑的手艺与梦想。”

是的，人生路很长，我们的梦想依然在路上。

（作者系上海大学2015级文学院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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