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志辉
母亲没上过学,话不多,除了会干农活和忙活一日三餐外,还会纺棉花、打鞋底、扎鞋垫、缝制棉袄,拿手的是腌制倒扑坛咸菜、做红豆腐、豆瓣、豆豉等。母亲常说人穷志不穷,一家人的衣服尽管有大块小块的补丁,但都洗得干干净净的,院坝和房屋也总是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决不留口实与他人。
母亲特别会做饭,做的芡粉粑和滑肉格外好吃。做芡粉粑时,先将红苕芡粉放入水中搅匀,用少许猪油抹涂锅面,将调好的芡粉糊用小勺子淋入锅中煎至两面黄时夹出,撕碎后倒入放有盐、生姜、风萝卜干的水中煮透,起锅时放点葱花,那味儿真叫一个鲜美。做滑肉时,先把瘦肉切成小指大小的条状,把盐、豆瓣、酱油、红苕粉和在一起,码一二十分钟,将和好的肉放入加了生姜、花椒的水中,煮一阵子,看见油星出现一圈时即起锅,放点葱花,吃起来细嫩滑爽,回味悠长。这两个菜,我至今想起还垂涎欲滴。
年我上小学时,参加过抗美援朝的父亲脚板上烂出一大一小两个洞,医治多年也未能痊愈。父亲为脚病所困,挣不了工分,家里分的粮食就少,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母亲那时就成了顶梁柱,苦苦地支撑着我们这个家。有两件事,我至今难以忘怀。有一年端午时节,父亲在公社卫生院住院,家里早已没有了粮食。节前一天的傍晚,母亲叫我帮忙将屋外堆码的麦草搬到堂屋,我不知究竟。睡觉时,迷迷糊糊地听到用棍击草的声音,也没太在意,起夜时看见母亲正将地上的小麦一粒一粒地拣到碗里,已经有小半碗了,旁边堆的全是麦草。我明白了,母亲原来将所有的麦穗重新捶了一遍。后来,她又一个人用手摇磨,将小麦磨成面粉。早上起床后,母亲把我叫到灶屋,从水瓢盖着的粗碗里拿出两个小麦粑用帕子包上后递给我,说:“今天是端午节,快给你爸爸送去。”再拿了一个给我,说:“剩下的这两个,你吃一个,弟弟妹妹打伙吃一个。”过了几天,我才想起,不知母亲那天吃的啥。
第二件事是借粮。记得是某一年的农历二月,家中确实无米下锅,父亲瘸着脚到邻近的一个远方亲戚家借了十斤小麦,天快黑时走到离家不到三百米的小桥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听见有人喊“贺更汉摔倒了”,我们马上跑过去,看见父亲借的小麦全都倒在了河沟里,混杂在河沙中。母亲麻利地跳下河沟,用背篓不断地往岸上捞,由于是流水,捞上来的多是沙子,只夹杂着少许的小麦粒。我们将父亲扶回家后,父亲母亲哭得像泪人似的,他们最后从沙里只淘出了一小碗小麦。我和妹妹不懂得劝慰他们,也跟着流泪。可弟弟不懂事,还吵着要吃晚饭,我拉着弟弟悄悄地睡觉去了。那天,全家都没有吃晚饭。
有一次,父亲说,什么时候能天天有白米饭吃就好了;母亲说,有粗粮能吃饱,就阿弥陀佛了。改革开放后,父亲的脚病慢慢有些好转了,我们家的吃饭问题也不愁了,我暗自发誓一定要努力读书,将来有出息了,要让父母亲天天吃白米饭,隔三岔五有肉吃。参加工作后,家里的经济状况逐步好转,我请父母亲到县城来玩,可是母亲的腰板已直不起来了,又严重晕车,闻到汽油味就翻江倒海,听见汽车鸣笛声就感到心紧,来一次就要躺上一两天,非常难受。我曾用人力三轮车去接她老人家来玩了两次,每次二十元。当时我每个月的工资不足一百元,母亲知道后很心痛,以后就再也不肯来了。年农历四月十七上午,弟弟打电话说母亲快不行了,叫我们赶快回去。我与妻子赶到家后,将母亲放在凉椅上躺着,母亲拉着我们的手吃力地说,你们是老大,要照顾好爸爸和弟弟妹妹,好好过日子。交待完后,母亲停止了呼吸,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我们的手。那一年,母亲才六十八岁。
母亲没有享到福,我只有好好地孝敬父亲,不能让他老人家再留什么遗憾了。今年他老人家八十大寿,家人在给他祝寿时,父亲眼含热泪说:“要是你妈在就好了。”是啊,要是母亲在就好了,因为,幸福就是要全家人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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