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地旧事

在莱州，犁地叫耕地，一年之中有春耕和秋耕两次耕地的活儿。农谚“九九加一九，遍地犁牛走。”说的是春分前后是春耕的时间；“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合适。”说的是秋分是秋耕的最佳时间。春耕主要是为了播种春谷子、春高粱、春玉米、春地瓜和棉花等；秋耕主要是为了播种冬小麦。

在没有机械的年代，耕地主要靠畜力拉动犁具，莱州方言叫“驴具”。早期的畜力主要是骡子和毛驴，马较少，后期才用上牛。犁具有大犁具和独脚犁两种。

大犁具是古老的一种犁具。在一幅杨家埠印制的“皇帝耕田，皇娘送饭”的年画中，所绘的犁具就是这种大犁具。它是由犁大挺、犁柱、犁底、木铲头、犁把、拖拖等木制物件组成的。木铲头上镶嵌着铸铁铲头和犁铧。在大挺前端下方，嵌着一个挂钩，可以挂上牲口的套钩，一般得用两头骡或马来牵引。它耕得深，耕得平，犁幅10厘米左右，深度10厘米以上。俗话说：“耕地看拖拖，耧地看仓门。”扶犁手扶着犁把，看着前面的拖拖，扶得正，犁就走得正。大犁具一天可耕地2—3亩。

独脚犁的使用晚于大犁具，是由犁架、犁把、犁托、木铲头等木制构件组成的。木铲头顶端镶嵌着铸铁铲头，也叫犁铲。铲头上镶有犁铧，也叫犁子、犁镜、犁片。犁架下端，木铲头上部有一个铁制套钩，可以挂上牲口套钩，以此拉动犁具。犁架两边绑上两根耧杆，耧杆前端系有一个10厘米宽的带子，俗名“担盘”，搭在拉犁牲口的背上。你别小看这个担盘，它可是犁具耕地深浅的调节器；把担盘绳子放长，楼杆降低，铲头直立，耕得就深，反之耕得就浅。耕地时，一头牲口站在耧杆之间，挂上套钩，搭上担盘，调节好担盘绳的长度，一个人双手扶着犁把，吆喝着牲口，就可以耕地了。独脚犁的耕幅8—10厘米，深度8厘米左右，一头毛驴牵引，日耕地2亩左右。莱州城北使用的独脚犁，以后吕村和朱汉村制作的最好，产品畅销全市及周边县市。

用犁具耕完地后，接着要对耕过的土壤进行耙、耢，以破碎土坷拉，达到平整地面的目的。“耙”是长约150厘米，宽约50厘米的一个木框框，周围嵌有约40根长20厘米的铁齿，用畜力拉动，伴以人力从侧面拉拽摇晃，把土坷垃打碎。“耢”是由长约150厘米，宽约40厘米的木板耢床和若干荆条枝编成的，畜力拉动，伴以人力从侧面拽拉，打碎土块，耢平地面。为了加强压力，畜力强的人家在耙和耢上还可以站上一个大人或孩子。畜力弱的人家放上一筐土来加压。我童年时曾多次做过这个活。在耙耢上站着或蹲着，双手拉着一根绳子，两脚交替用力，一踩一松，耙耢就前后晃动起来。初做时有点紧张，不大敢动；做多了，反而觉得轻松愉快。有时在地沿上拾草，有人会“请”你来做这个活呢！

耕地的家把什众多，怎样带到地里去呢？有两种办法：一是用马车或小推车运到地里去；二是制作一个150×60×80厘米的木制框架，像东北的雪橇一样，莱州人叫它“拖子”。把犁耢耙等装在上面，用牲口拖拉着运到地里去，收工时再拖回来。

土地改革前，我家人口少，土地也少，既没有牲口，也没有犁具。耕耧地全靠亲朋或街邻帮忙，我和母亲只能做一些辅助性活儿，如牵牲口，刨地头地边等。有一次本族大叔牵着毛驴来帮我家耕地，我去给他牵牲口。到了地里，大叔把毛驴套在犁上，在驴笼头上拴上两根长绳，俗名“撇绳”，从驴身两旁一直扯到犁把上。不用我牵驴，吆喝着就耕地了。这驴很听话，它若走得偏左了，大叔就喊“吚！吚！”毛驴就会向右走一点；它若是走得偏右了，就喊“喔！喔！”驴儿就会向左走一点。需要停止时，就喊“吁！吁！”驴儿就停下了。若要起步时，就喊“啁（zhao）！啁！”若要叫它后退就喊“哨！哨！”毛驴就会后退几步。这毛驴真是训练有素啊！

土地改革时，我家分到了一亩地，半头牛（与另一户人家合养一头牛）。春耕时，请五祖父来帮工耕地。五祖父是一个种庄稼的老把式，一生吃过很多苦，虽已年过6旬，但还坚持着打短工，做各种农活。我在前面牵着牛，五祖父扶着独脚犁。他告诉我：牵牲口不要低着头看牲口蹄子，要抬起头来看正前方，左手握得缰绳要短一些。有的牲口爱走“偏”，不是向右就是向左。爱向右走的，叫“走熟”，即爱走耕过的熟土那一边。爱向左走的，叫“走生”，即爱走没耕过的那一边。牵牲口的人心中要有数，时时注意纠正牲口的这种偏向。一旦牛偏右走了，五祖父就会喊：“哩！哩！”若是牛偏左走了，他会喊：“啦！啦！”这一方面是提醒牵牛的人要纠正牛的偏向；另一方面也在训练牛，让它按照这种口令行动。为了让牛反刍，上下午中间各有一段休息时间，这时五祖父就给我讲一些耕地的常识和规矩。如：无论春耕还是秋耕，都要耕两遍地。第一遍叫“拓地”，一般是从地的两边开犁，犁铧向地边翻土，耕到最后地中间会留下一道沟，这种耕法叫“调阡”。耕过的地撒上粪肥、豆饼等基肥后，再耕第二遍。这遍是从地中间开始下犁，把第一遍耕地留下的那道沟合垅，直到耕到两边，最后与邻地之间留下一条“墒沟”，这种耕法叫“起缝”。他还说，耕地时，犁幅要均匀，不能留下“拉犁岗”，即生土隔子。他还说，寸土寸金，耕地要耕到边，耕到头，既不浪费地，也不占邻地便宜，要与邻地主公平和睦相处……这些话使我受益匪浅，令我至今难忘。

经过耳闻目睹和五祖父的细心辅导，通过多次的实践操作，我终于能独立扶犁耕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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