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出者爱返

读了汪曾祺的《天气冷了，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后，那些童年的温馨画面在脑海里一一浮现。在这个冬季来临之际，犹如阵阵暖流席卷全身，倍感温暖。

冬天来了，万木枯了，一派荒凉。再加上寒风时时造访，本不景气的大自然愈发干冷。唯有叫做家的小窝，可以抵御严寒，家人报团取暖，寒流绕道而行。我们就像母鸡翅膀下的小鸡仔，在妈妈的庇护下度过了一个个寒冬。

记得小时候的冬天，天气异常寒冷。隔三差五就下一场大雪。往往是前一场雪还没有融化，这场雪又覆盖上了。虽不是冰冻三尺，却寒气逼人。竹园里的竹子都被大雪压弯了腰，横七竖八地歪倒在地。竹叶都冻成一把把晶莹凌厉的小剪刀，寒光闪闪。而我们一群调皮的小孩子，总喜欢去摇落竹叶上的冰凌，喜欢听冰凌落地破碎的哗啦声。可一阵疯玩过后，脚冻木了，手也冻得生疼。有的甚至冻得哇哇大哭。一个个急匆匆地往家跑。因为家里有妈妈就有温暖可偎。

可是我的小伙伴桂珍家里却总是冷清清的，三间瓦房四处透风，跟冰窖似的。她的爸爸整天不着家，她一个人在家像个豆影似的。自从有次她实在太冷了，在家生火，引起火灾，把她的床铺烧了，再冷她也不敢生火了。幸亏我爸妈救火及时，不然整座房都葬身火海。后来她爸回来还狠狠地打她。她的爸爸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日子窘迫。一喝醉酒就打老婆出气。对家庭极不负责任。她的妈妈在她三岁时实在忍受不了，丢下她自尽了。从此，她成了没妈的孩子。

她吃水自己用水壶从水井里提，烧柴自己到山上拾。邻居们看她太小不会种菜，东家给一把，西家给一把。她住在我的隔壁。我的爸妈看她冻得可怜，冬天只要生火取暖，火塘边总给她留个小板凳，喊她来烤火。烤火时在火塘边上煨上几个红薯。我们都等不及，用手翻来覆去翻红薯，红薯烤软了就熟了。妈妈总是捡大个的给桂珍吃，弄得有时我都吃醋，嘴巴翘得妈妈说能挂个尿壶。妈妈说，没妈的孩子可怜呐，哪像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想想也是，也同情起她来。

寒夜里，妈妈叫她和我睡在一起。我家被子是妈妈新套的棉絮，很暖和。而她的棉被既单薄又板硬，还破了几个洞，别说盖在身上了，看着就打冷颤，太寒碜了。由此对比，我真的是妈妈手心里的宝，冻不着，饿不着。夜里，妈妈在煤油灯下纳鞋底。我们挤在被窝里叽叽喳喳的，有说不完的话。我家本来就七口人，每年过年妈妈还给桂珍做一双新布鞋。桂珍乖巧懂事，有眼力见儿，腿脚勤快，跟前跟后地叫我的妈妈“大妈妈，大妈妈”，很讨妈妈的爱。的确，她是多么需要母爱呀。

桂珍小学没上完就辍学了。稍大些就跟着村里的人出去打工。她在餐馆做服务员，与厨师相爱了。厨师是新疆的小伙。结婚后，他们回新疆了，还把他穷困潦倒一辈子的爸爸接在一起生活。虽然他爸没有给她一个快乐的童年，她却给她爸幸福的晚年。

前年，桂珍辗转几千里，带着二十斤新疆特等棉来看望我的妈妈。她说，大妈妈老了，火气小怕冷，弹几床厚棉被吧。我的妈妈抚摸着白花花的棉絮，手不停地颤抖。妈妈说，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这苦孩子总算有人疼有人爱了，有自己的小家了。桂珍说，大妈妈给我的爱还少吗？这里是我儿时的家啊。倆人喜极而泣。福往者福来，爱出者爱返。这句话就像金子般永远闪耀着金色的光芒。朱永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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