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溶溶水畔
什么人爱什么花。娇矜女子爱百合,富贵之人爱牡丹,恋家的人喜桃花的热闹,淡泊之人采菊南山。那么爱莲的人呢?有人说,爱莲的人和爱梅的人多是孤傲。我觉得不尽然。
梅花数九寒天才肯盛放,莲却不同,选个热热闹闹、草木繁盛的夏天,随时欢迎有人醉入深处,素手采撷。这还不够,硕大的荷叶还好好盛着孕育了一夜的花露,有人用小瓶子收集时,便双手奉上,烹茶疗心最好。
莲花的好,不仅于此。
童年的一半时光是在扬州宝应度过。那儿才是名符其实的莲藕之乡。我对莲的情结就源于此地。因是苏北,江南的曲院风荷并不多见。有的是十里荷花绵延天际,红灿灿、碧油油到不管不顾,我想这才应是苏北景致。少了些婉转多情,却多了直白热烈、天地无垠的格局。
莲生藕,小的时候喝藕汁多过喝水。外婆还经常给我做藕夹吃。用两片藕夹了肉馅,外面过了做粉蒸肉用的米粉,稍稍炸了便可。肉香反倒是为了配合藕的清甜。
我还喜欢秋冬季节的莲。莲花老了,也有老的风骨。叶和骨朵皆萎了缩了,失了一切取悦人的颜色,脉络却无比清晰起来,自有一番神韵和姿态。就像前段时间看到的一位民国名媛如今的照片,满头白发、还不忘施了淡妆,穿着得体。那一双眼睛尤为明亮,被深深的鱼尾纹修饰得极美。什么都见过了,眼眉间自有金石之气。我暗暗想,我老了,也要这样。
这从小与莲割不开的渊源,以至于自己最爱的颜色,都与莲花有关。
前段时间装饰新居,选墙漆时毫不犹豫地为厅选了淡淡的莲叶绿,主卧选了莲粉色,次卧选了藕色。装修的师傅在一旁看着,说没见过有人选颜色这么快的。
于我而言,藕色,就是初晨京杭运河上微起的雾白;莲粉色,就是莲花尖头初初泛起的羞赧;莲叶绿,总能让我想起十亩荷田上的微风轻呤、长长渔舟上的袅袅炊烟。几种颜色搭配在一起,耳边就回响起外婆泛舟莲花时的声声清唱,那是我学会的第一种抒怀,也是我对恬淡生活的最初向往。
有天下班回家,看见小区门口居然有卖新鲜莲花骨朵和莲蓬。难得的是,还保留了他们长长的枝干。立刻买了插到落地青花大瓷瓶里。过了几日就干了。枝干变得枯硬、小小的莲蓬头也缩成了倔倔的咖色,我很欣喜,把它放在落地窗边晒着。
我看着她从灼灼夺人到硕硕风骨,包含了光阴、风华、慈悲,和对初心的从一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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