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爱情从“温柔乡”滑入“生死场”

《罗曼蒂克消亡史》

作者：程耳

出版社：江西人民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6年12月

内容简介

七个短篇小说，七把扎出人性荒诞的利刃。程耳的小说如同他的电影，循环推进，起落得当，总要人怀着好奇与疑惑，绝难一览无余。他通过冷静、自律又舒缓细腻的叙述，连接往昔与现在，抖落隐秘——人类的存在就是一部消亡史，那些浪漫的，需要被重新打量，那些经得起打量的荒诞才最浪漫。

身为电影导演兼作家的程耳阅人无数，下笔自然也格外刁钻。别人眼中光芒万丈的星姐，在他眼中情商智商双低，一代影后那点虚张声势的“贵气”如同一张画皮。俗世里的情深情重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场互相利用的游戏，旧上海十里洋场的浪漫，奔流着人性之恶，掩盖着乱世急流。

《罗曼蒂克消亡史》这本小说集，相对于同名电影的大手笔铺排、大场面制作以及强大的明星阵容，显得冷静而低调，暗藏的历史玄机、暗喻的沪上名人，全都不露声色潜在暗线以下，需要读者慢慢抽丝剥茧。其实，在同名小说中，真正消亡的不仅仅是罗曼蒂克，还有旧上海、旧的帮派化的社会秩序以及曾经的江湖风云。

同名小说，无疑是该书的核心，大上海叱咤风云的江湖大佬杜先生干净利落地解决掉来自东北、破坏上海秩序的“朋友”，出手之狠辣令人脊背发凉。接下来的故事急转直下，日本人想拉拢杜先生不成，便欲除之而后快，而他的铁杆兄弟“及时”背叛，致使杜先生家人满门被害。这中间，潜伏在他身边的日本间谍兼妹夫渡部功不可没。之后便是陆先生流亡、复仇、跨国追凶，而后在香港黯然落幕。这过程自然也没超脱中国江湖英雄没落的套路，但该书的一大特色在于枝桠横斜，时间错乱，设了如迷宫一般的局，让人在情爱故事、逢场作戏和英雄谍血之间一不小心就晕了头。

敢把读者玩弄于股掌之间，程耳自然有杀手锏。除旧上海名人八卦本身就足够吸引眼球外，作者一条毒舌尽情绽放，借男女间的故事，把大上海从“温柔乡”到“生死场”的历史两重天以及人性之恶写得透彻淋漓，令该书有了雅俗共赏的资质，甚至有了文化韵味。书中的故事有历史的隐喻，环中环、套中套的故事布局中“红颜劫”贯穿始终，此中的女子从电影皇后到交际花，都从里到外透着悲凉。拿皮肉与这个世界搏斗的女子，勇敢得过了头，结局不是伤痕累累就是香消玉殒。与“英雄”的消亡如出一辙。

旧秩序将崩未解之时，一切处于混沌之中。明天是生是死，没有人能够有准确的答案。此时，过好今天，活下去，似乎就是一切目的。道德与爱情成了奢侈品，弱的那一方，想以青春、容貌换得一点生活资本，而另一方早已在心里给出最高出价，情谊在此中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用“罗曼蒂克消亡史”来形容此中的爱情确实再恰当不过。

交际花小五对杜先生有情，能够为他生（育有一子），为他死（牺牲自己为杜复仇），却不敢对他托付终身，那缥缈不定的爱情，实在很难让一个女人安心。乱世之中，唯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除杜先生之外，小五还周旋于各色人等中间，而杜先生对小五的情意始终浅尝辄止，真的就像对待一件衣服，可以穿一穿，也可以放在柜子里，甚至丢弃不顾。半退隐的黄老板，与不断折腾的没落六小姐的爱情故事则鸡飞狗跳，那是跨越20多年年龄差距，老夫娶少妻的自然后遗症。黄老板手下留情，想放出轨的六小姐与赵先生一条生路，六小姐却又不幸掉入日本间谍渡部的虎口，同时为其日后与杜先生的一道复仇埋下伏笔。

书中的这些人物，似乎总能在历史中找到原形，影星吴小姐是胡蝶的化身，小六身上则有京剧名伶露兰春的影子，恍惚之间又与胡蝶有些交叉。杜先生、黄老板则是杜月笙、黄金荣的化身，书中神秘的戴先生则暗指戴笠。这些人物的对应关系并非严丝合缝，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把雾霾迷漫的旧上海写得入木三分。

程耳的写作手法及文章编排颇为奇特，小说集插叙、倒叙，混然其中，不同章节彼此勾连，各章有各章的主角，却又命运交错。除三篇有关旧上海的小说之外，四篇现代小说穿插其中，令人仿佛进入时空穿梭机，前一秒还是旧上海的虚伪腔调，下一秒就是今天物欲纷繁之下赤祼祼的人性之丑。

旧上海的时光已经溜走几十年，罗曼蒂克消亡了几十年，繁华都市里的现代人的爱情依旧没有让罗曼蒂克苏醒。或许，真正的爱情在任何时代都是奢侈品，因它太稀有又太让人期待，所以劣质的、假冒的爱情便在情爱的走廊中招摇过市，人们自我欺骗时间久了，也就忘了爱情的本来面目。□胡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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