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战乱频仍疫情来袭，这个挪威人始终冲在医疗救助第一线, 顾林森医生在烟台

近代烟台开埠后，大批西方人来到这个中国沿海小城。他们或经商，或传教，或以专业人士身份在烟台工作。这其中，有一位身兼数职的挪威人：他既是法国天主教施医院（烟台山医院的前身）的外科医生，又是东海关医务官，同时还兼任挪威、瑞典驻烟台副领事。他就是挪威人顾林森医生。20世纪初期，顾林森医生在烟台工作了20多年。其间，他经历了近代烟台多起战争、瘟疫。在面对这些天灾人祸时，他发扬人道主义精神，治病救人、救死扶伤，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1901年防御义和团

顾林森（Otto Knoph R·mcke Gu-lowsen，1867-1920），挪威人，1867年出生于挪威诺德霍夫（Norderhov），1886-1887年他在挪威军队服役。服役期满后，他先后在挪威首都奥斯陆的克利斯提大学、英国利物浦和法国巴黎接受了医学教育，1894年获得医学博士学位。1896年，顾林森远渡重洋来到烟台。他先是被烟台法国天主教施医院聘为助理医生，不久成为外科主治医生。由于顾林森是烟台寥寥可数的几位受过西方医学专业训练的医生之一，且医术颇为精湛，不久又被东海关聘为海关医务官，同时还兼任俄国驻烟台领事馆的医务官。

除了是一名出色的医生，顾林森还是一位热心的社会活动家，积极参与烟台外国人居住区的事务。他是烟台外国公会成员，多次参与近代烟台赛马会组织的赛马比赛，并担任骑手，他同时还是一位园艺家。由于他在烟台的巨大活动能力以及良好的社会影响力，1898年9月，顾林森被瑞典、挪威两国政府聘为驻烟台副领事。顾林森担任两国领事的时间很长，几乎一直到他上世纪20年代初离开烟台时为止。任职期间，顾林森勇于任事，积极维护西方人在烟台的权益。特别是在1901年义和团运动期间，顾林森作为烟台领事团的成员，与其他各国领事共同商讨防御义和团之策，督促登莱青兵备道李希杰采取紧急措施。顾林森亦自愿加入烟台西方侨民组织的欧洲志愿军，在烟台中西人居住区分开的街道上日夜巡逻，维护烟台外国人居住区的安全。

义和团运动彻底失败后，1903年1月12日(光绪二十八年)，东海关道兼登莱青兵备道李希杰给光绪皇帝上书：“臣查庚子年间，直隶拳匪肇衅，猝发兵端，南北隔绝，山东承南北之冲，烟台居海程之要，五方杂处，拳匪羽党乘间窥伺，时有蠢动尝试之心，商民惊徙，十室九空，各国泊烟兵舰，舳舻向望，仓皇扰攘几难措手”。幸亏，各国驻烟台领事能与烟台道台“和衷共济，潜弭衅端，实属力顾大局”。各国驻烟台领事能“坚明约束，凡各国兵丁均令保其领事公署及洋商地方，不得滥入街衢。而各领事均能遵守定章，不令洋兵乱行，遇有交涉，无不和平商办”。故李希杰禀请光绪皇帝对各国驻烟台领事予以奖赏，“以彰劳勋”。顾林森因之获得大清帝国第三等二级御赐双龙宝星勋章一枚。与他同时获得奖赏的各国驻烟台领事还有美国领事法勒、德国领事连梓、日本领事田结铆三郎、“和国”（荷兰）领事吉勃里等人。

1902年堵截霍乱

20世纪初，顾林森被大清帝国海关掌门人———海关总税务司赫德（Robert Hart）任命为东海关医务官。这个职务除负责海关职员的医疗保健外，主要承担对港口进出的船只进行检疫，当船上缺乏医生时，他们还要照顾和治疗患病的船员。顾林森担任东海关医务官期间，烟台先后遭遇了两次严重的瘟疫。一次是1902年的霍乱，一次是1911年的鼠疫。

光绪二十八年（1902），在世界霍乱大流行的背景下，中国几乎全境发生了严重的霍乱疫情。北方，以京津为中心的直隶地区、营口为中心的奉省地区以及冀鲁省际交接地带的霍乱疫情尤为严重。

霍乱的大幅度扩散，严重影响着作为华北最重要通商口岸之一的烟台。繁忙的烟台港口极有可能会出现严重的传染病疫情，且将疾病传入内地。但实际上，在1902年全国霍乱大流行期间，烟台并未发生世人所想像的严重疫情。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担任海关医务官的顾林森。

1902年6月份，当国内其他港口出现霍乱病例的传言时，顾林森即要求芝罘港进行检查。在港口处设立了严格的审查，有效堵截了霍乱自港口传入。

顾林森1902年9月为《海关医报》撰写的《烟台健康报告》里面就提到：鉴于其他港口有霍乱和鼠疫两种传染病，本港来往船只一律接受严格检查。据顾林森记载：“本年夏天检查的16只船上发现的17例霍乱病例，均被隔离。这17人中有3个欧洲人，1个日本人和13个中国人，这些人到达港口的时候大部分已经死亡或已濒临死亡，仅日本籍病例幸存下来”。

同时，顾林森要求外国居民应采取卫生预防措施。他几乎每天都要在这个城市的各个地方进行检查，对烟台当地的旅店也会时不时地进行检查，但并没发现一例确诊霍乱病例。“由于传言继续盛行，在经过烟台港的医务人员的陪同下，顾林森又进行了检查。但经过进一步的检查确认，它并不是亚洲霍乱，只不过是由其他原因而致病的较为严重的肠胃炎”。

可以说，1902年烟台没有发生严重霍乱疫情，应该归因于港口严格的审查。担任海关医务官的顾林森对遏制烟台霍乱疫情的扩散功不可没。

1911年狙击鼠疫

尽管烟台侥幸躲过了1902年的霍乱疫情，但1910到1911年间，一场更可怕的瘟疫再次来袭。这就是中国近代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鼠疫大流行。这次鼠疫起源于东北，并波及京津、河北、山东等地，近六万人在这场大瘟疫中罹难，最终酿成近代一场大浩劫。

鼠疫在东北爆发后，大批在东北务工的山东民工经由烟台港返乡，鼠疫也随返乡民工扩散到烟台，并迅速蔓延开来。据时任山东巡抚的孙宝琦在上书宣统皇帝的奏折中提到：“迭据各处报告，（这次鼠疫疫情）以烟台为最重；济南之章邱县次之”。据事后烟台道台衙门、道尹公署作出调查，公布死亡人数（1062名），但根据《烟台市志》记载，是年（1910年）牟平、文登、黄县、福山、烟台等地鼠疫、霍乱流行，共死亡4.39万人，其中烟台即死亡3000多人。尽管数字存在歧义，但不可否认这次鼠疫疫情烟台是重灾区，“受疫最重”。

鼠疫在烟台发生后，“烟台当局宣布检疫，禁止各港船只停泊”，立即在边界增设了由巡捕和村董组成的防卫岗哨，禁止内外人士的出入。并在烟台芝罘岛、西沙旺分设海区留验所和检疫医所，同时在龙口、羊角沟等处查验。可惜为时己晚，“市民罗疾者多至数千人……除了毓璜顶诊所外，东山有英国内地会，和烟台山下法国天主教堂所属各一诊所”对鼠疫患者进行救治。

作为海关医务官以及法国天主教施医院的医生，顾林森与毓璜顶医院首任院长奥斯卡·嵇尔思医生（Dr. Hills）并肩站在了防治鼠疫的第一线。嵇尔思医生负责救治鼠疫患者，顾林森医生则负责检疫和隔离工作。他负责对烟台鼠疫传染病例进行观察，并及时把鼠疫传播情况上报。

1911年4月，中国政府邀请11个国家的专家，在奉天（沈阳）召开世界历史上第一次国际肺鼠疫会议。在这次会议上，顾林森的鼠疫患者观察记录被提交到会议上，这对进一步确认中国鼠疫疫情的性质，并提出有关预防措施提供了第一手的医学观察资料。顾林森于此功莫大焉。

1914年日德战争战地救护

如果说霍乱、鼠疫是天灾的话，那战争无疑就属于人祸了。1914年，一场人祸在胶东半岛发生，这就是发生在青岛的日德战争。在这场战争中，顾林森作为一名医生被中国红十字会任命为海阳临时分会医长，参与了战地救护工作。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早就觊觎德国殖民地青岛的日本在8月23日即向德国宣战。9月2日，日军突然在龙口及莱州附近登陆，以对德宣战为名，侵犯中国领土。北洋政府无力阻挡日本的军事行动，只好援引日俄战争时的做法，把潍县车站以东划为日德交战区，其他地区仍为中立区，胶东半岛被战争阴云笼罩，而北洋政府忍看列强为争夺中国领土在中国厮杀，严守所谓“中立”。战争给胶东人民带来了巨大的灾难。正如中国红十字会在《申报》上疾呼：“欧洲宣战，万变风云，浩浩祸机，东渐日迫，我山东沿海一带无量同胞将惨罹池鱼之殃，忧心北望，痛何可言？”

作为民间组织的中国红十字会呼吁“热心志士、经验医员联袂偕来，赞襄会务”，捐献救护伤兵以及难民。其上海总办事处加紧组织医队、救护队前往救助。因“烟台接近战地，交通便利，中国红十字会总办事处特别关照烟台分会建立临时医院，以为疗治伤兵之根据地，并择冲要之区组织分医院数处以便重伤军士就近救治”。中国红十字会创始人之一的吕海寰会长坐镇青岛，加紧在山东扩组调度医疗力量。并任命“烟台分会理事长陈绮垣，青岛分会理事长尉礼贤，莱州平度分会理事医长傅雅谷，黄县分会理事医长艾体伟，海阳临时分会医长顾林森，济南理事长庄钰。其余在战线接近之处，由各该分会分驻救护医队”。顾林森医生作为海阳临时分会医长，组织救护医队，对重伤士兵、战争难民进行救助。

从9月2日到11月7日驻青岛德军战败投降，短短2个多月的日德战争，胶东半岛“死亡载道，孑遗之民，为状至惨”。中国红十字总会在胶东“济渡灾民，数以万计”。作为海阳临时分会医长的顾林森医生，可谓发扬国际主义精神，积极参与了这场由中国红十字会组织的民间战地救护任务，并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可惜，天不假年。1920年3月23日，年仅53岁的顾林森医生去世。这位20多年来一直站在医疗救助第一线，见证近代烟台医疗救助事业发展并勇于奉献的挪威人，是近代烟台医疗卫生史上一位不可绕过的人物，值得烟台人永远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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