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遗粹远流芳

陈索杨氏司马第全景。（本文图片均为杨旭乐摄）平依鲍氏司马第大门。陈索杨富春祖宅镬耳墙。杨旭乐

位于岭南的广西是个民风彪悍、变乱不断的边疆省份，有“无处不山，无山不洞，无洞不匪”的说法，历史上曾有苗乱、瑶乱、峒乱、僮乱等等。明洪武元年（1368年），明太祖朱元璋开国创建明朝以来，以广西瑶民起义持续时间最久，基本上与整个明代相始终，其中又以桂平大藤峡战事最为频繁激烈。为加强边疆统治，朱元璋推行卫所军制，明廷以武功定天下，自京师达于各行省郡县，皆设卫、所，隶属于各省的都指挥使司。

平依鲍氏司马第

明代贵县籍的著名武将，首推任贵州省总兵的沈希仪（都督同知，从一品），其次就是世袭军职的鲍氏武将家族。这两大军将豪族有着诸多相似之处：都是明廷武将，都曾领兵镇压过广西少数民族起义，两大世袭武将后裔都落籍贵县，甚至还是同乡——其先祖都是临淮人。明代临淮（今安徽），是朱元璋的龙兴之地。无论沈氏，还是鲍氏，两族先祖都曾为朱明皇族立过军功，也都把长期领兵屯军之地变成了自己的故乡。

光绪《贵县志》记载：“鲍一文，曾祖名玉，临淮人，洪武元年，以从龙功授武毅将军，祖安，父贵，世袭卫指挥佥事。永乐四年（1406年），贵调征安南，卒于军功，长子一武，袭世职督，父本兵寻，病卒无嗣，而公以兄终弟及，故得袭职，仍督本兵，除广西奉议卫。正统二年（1437年），总兵山云调大藤峡，攻老鼠塘（即覃塘镇六庐山，俗名老鼠尾）、龙山下里（今奇石乡）等贼，亲斩贼级，上游器重之，久于任越十载，卒于官，子恺有父风，由世职升指挥使，奉都督颜彪命，征浔州炭山后。袭职罔替，遂世为贵人。”

正统十一年（1446年），奉议卫徙治贵县，所属的向武千户所同迁治贵县北门外，鲍氏先祖遂入籍贵县。鲍一文之子鲍恺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继承了乃父之风，升任指挥使，奉都督之命，征浔州炭山。

鲍恺之后，“遂世为贵人”。鲍恺之子鲍雄及孙鲍凤仍袭指挥使职。鲍凤第三子鲍礼，号方塘，后任广西都指挥佥事，封“镇国将军”。鲍礼第四子鲍环，号慎余，掌卫所兵权十余年，征战有功，升都指同知，明廷封赐“怀远将军”，鲍环长子鲍思翰、胞侄思翔，同于万历年间中武举人。

从明初洪武至明末万历的两百多年里，鲍姓一脉连出十代将军，既有世袭爵位，亦有中举武科，充分展示了鲍氏一门以武承家的雄厚实力。鲍氏家族从明朝直隶省迁入广西贵县驻军落籍，完成了从淮扬人到岭南人的本土化进程，鲍氏后裔贵县一脉，根深叶茂，成为声名显赫的地方望族。

明末清初，政权更迭，兵燹再起，除鲍思翰之孙鲍良震一支留居县城外，贵县鲍氏其他族人陆续迁播郁江南岸九怀诸里，其中鲍思翔之孙鲍超一脉，迁居今港南区瓦塘镇柳江村平依屯（原属思怀乡）。平依地处山峦叠嶂的亚计山区，古时交通仅有怀江（今名武思江）水路作为出入通道，鲍氏定居的平依村，位置虽偏僻隐蔽，但封闭也意味着相对安全，是远离战乱的避风港。

平依鲍氏司马第建筑群选址讲究，前临武思江，后倚凤凰山，左右群山环绕。整个古建筑群背东朝西，建筑呈横列布局，南北宽约150米，东西纵深超40米，占地面积约10亩，由大小数十个厅堂、天井和上百个房间、门口廊道等构建而成，布局错落有致，仿似宫殿，庭院曲折回廊，又犹如迷宫一般。在鲍氏司马第南座外檐底，前壁上方左右两侧各饰有题额，铭文内容涉及鲍氏祖屋地理形势、家族名望典故等方面，摘录其中一则诗赋如下：

龙湾水凤岭冈，前朝后得好名。庄星拱照耶遁启，众峰环抱起文光。门迎金马客，家产紫微郎。平少登科甲，才高佐帝王。大厦双祥百代昌，指挥遗裔远流芳。

鲍氏祖屋主体建筑有三大府第及一处横廊，由东向西分别称司马第、藩参第、指挥第和松竹堂。这些粗犷浓墨书体的厅堂匾额名号，完整地涵盖了鲍氏家族声名远扬的光辉历史，是凝固在建筑上的鲍姓家族记忆，让每位来访者都深刻感受到这座将军府的显赫与威严。

目前保存的鲍氏古建筑遗迹，是鲍姓族人在清代咸同战乱结束后在原有旧基础上重建的，其间的雕梁画栋精美无比，壁画上绘有人物故事和花鸟虫兽，配以诗词赋文，散发着古风古韵的文化气息。清同治七年（1868年），时任贵县教谕莫潜（灌阳县举人）以“美君庆屋赋”为题赠左调《春光好》和右调《碧桃春》词两首，分别题写在正厅照壁内檐墙饰之上，至今仍清晰如初，特抄录如下：

《春光好》：三秋月，平溪庄。松竹堂，重新蓬荜更辉煌，庆眉扬。辛向卜居卜吉，凤冈呈瑞呈祥。漫喜簪缨绵上党，寿天康。

《碧桃春》：渠渠重新庆有余，更添摩诘绘庭除。骋怀意自舒兰满，砌桂充闾绕滕佩。琼琚分金遗裔定，璠玙聊学右军书。

陈索杨氏司马第

除了平依村鲍氏司马第，在亚计山脉的另外一侧，还有一处规模可观的陈索村司马第建筑群宛如珍珠般洒落在港南区的绿水青山间，这处清代杨氏司马第建筑群是藏于乡野村落的文化遗粹，更是陈索村这个传统古村落的标志性建筑物。

陈索村位于平悦圩以西约两公里处，清代陈索村原属怀南一里（今木梓镇），后在光绪年间改属怀东里（原平悦乡）。平悦圩周边区域，地处港南区东南边界，以六万大山余脉葵山与玉林市兴业县为界。2005年平悦乡并入木格镇，陈索村遂改隶木格镇。

明清时期，有一支杨姓移民从粤北南雄县珠玑巷迁播到粤西地区，又有一分支从粤西徙居玉林州佩村，后又迁居今兴业县铁联乡泉江村洋顶屯。随后不久，洋顶杨氏一脉两房兄弟翻越贵兴两县分界岭葵山，落籍今港南区东南一隅，一房帝保公迁徙定居在黄村，另一房帝初公则选址在陈索村开基立业，黄村、陈索两村毗邻接壤，距离不远。从此，这一脉两房洋顶杨氏支脉就在怀东旧地牢牢扎根，繁衍生息，杨姓遂成为两村的大姓。

帝初公最初定居在陈索村阳山屯酒铺塘，到了清代康乾之际，因人丁渐多，六世祖德舆公（1702—1777年）遂举家由阳山屯迁至相邻的陈索屯，成为陈索屯杨氏始迁祖。德舆公迁居陈索屯后，其两子元吉、晖吉分房居住发展，共同在村中地势最高处兴建了一座气宇轩昂的杨氏宗祠，并在祖业公产中设置蒸尝田，每年收租谷两万余斤，供春、秋、冬三季祭祀之用。

后来元吉、晖吉又各生三子，遂构成今天陈索村杨姓八世祖六房支脉：一房富春公，二房寿春公，三房占春公，四房长春公，五房赛春公，六房逢春公。六兄弟中有三个武生员，两个为国学生，大都在外任官职。六房兄弟以杨氏宗祠为倚靠，分别修筑了六座家宅庭院，构筑成错落有致又成片连体的宗族大院落。为了防盗自卫，还在南北通道的进出口各设一座闸门，墙壁设有炮眼，形成了一个以血缘为纽带、宗族为核心的中式传统聚居区。因照面墙壁多为镬耳形状，平悦当地村民将这片古建筑群俗称为“镬耳楼”。

清道光七年（1827年），九世祖儒章公在村中石鼓塘与长塘间建造大馆书屋，是专为杨姓宗族子弟就读的私塾机构（民国时期改成国民基础学校）。陈索村至今尚存有众人厅底（祖宅）、杨氏宗祠、大馆书屋、司马第、士林第、明京第、大水井、古闸门、石桥、炮台等清代古民居建筑群，其中以杨寿春（1766—1842年）建造的司马第最为耀眼。

据陈索村杨氏家谱记载，贵县武生、待赠文林郎庠士杨寿春是陈索杨姓六房中的佼佼者，曾在外省任州府司马官职，后于嘉庆十二年（1807年）兴建祖房时，在大门顶上镶嵌了镌刻“司马第”三个大字的石质匾额，司马第为两进五开间格局，整座建筑长20米，纵深达12米，由厅堂、神龛、屏风、天井、横廊、厢房等组成，整座古建筑中轴对称，主次分明，雕梁飞檐，绘墙涂壁，属于典型的岭南建筑风格，带着浓烈的广府建筑文化印痕。

“家达承明，府罗将相”，这是紧邻司马第西侧的明京第前座墙面上的篆体铭文。清咸丰年间，贵县天地会首领黄鼎凤率众到怀南里打粮，陈索村杨姓族人坚壁清野，使其空手而归，黄鼎凤撤走前遂破坏明京第照墙以泄怒。这段“黄三来掠”旧事至今仍在陈索村流传。

此外，在明京第的“五伦图”壁画两侧各有行楷铭文，分别为唐代杜甫的《宣政殿退朝晚出左掖》全诗以及元代赵世延《敕藏御服碑》的部分文字：夫御群化者天也，子兆民者君也，宰万事者理也。君者所以承天御群化，理者君所由执以为治者也。天理无二致，人心之所同，得征乎人，以验于天，顺乎理，斯得天矣。

随着陈索村杨姓六房后裔都在宗祠及各房祖屋附近建造了新屋，祖屋大多已空置。但每到传统节令或婚庆嫁娶时，这些老屋也会热闹起来。节假日时也会有外地游客慕名来到陈索村，专门探访这处规模壮观的清代司马第建筑群。

“这些都是老祖宗留下的建筑瑰宝，真希望能引起大家重视，并对它进行加固修缮。”长期生活在陈索司马第的杨干豪说道，年逾花甲的他希望以陈索村大井、石板路、司马第、杨氏宗祠、闸门炮楼遗址等系列古建筑为主体，通过创建申报“广西传统村落名录”的方式，积极推动这处历史文化遗产的保护，充分利用陈索村的古建筑群、田园风光、乡村野趣、农事民俗等自然与人文资源，打造贵港乡村旅游新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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