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拦鸟坳 今朝护鸟道 ——九万山国家自然保护区为候鸟“保驾护航”纪事

本报记者 谢彩文 通讯员 甘剑伟 潘正伟 张 雷 文/图

地跨融水、环江、罗城三个少数民族自治县的九万山国家自然保护区，两列崇山峻岭间有一道狭长隘口，名叫杨梅坳。这是候鸟每年往返途经的要道，大批候鸟春季北上，秋季南下，一年两次迁徒，前后历时90天，数量多达10万羽。

杨梅坳两头都是大峡谷，从下往上看像一堵矮墙横在其间，从上往下看则是两列高山夹着一块矮地，最宽处约50米，最窄处只有5米。这里曾经是出了名的“拦鸟坳”，只要在坳上拉张网，一夜间就有数十上百的候鸟挂在网上。为此，保护区特别设立杨梅坳保护站,让出“绿色通道”，为候鸟“保驾护航”。

“拦鸟坳”变成“护鸟道”，候鸟往返安全了，歇脚时食物丰富了，南来北往的候鸟增多了。监测发现，去秋今春两度迁徒，途经这里的候鸟增加了数十个种类。

A 建灯塔 设岗哨 护“航道”

大部分候鸟选择夜间飞行，天太黑容易迷失方向，时有候鸟撞山撞树受伤死亡。多年来，峡谷两边散居的少数民族群众夜间开灯或生火，低空飞行的候鸟也会朝灯火撞去，成为送上门的野味。现在，正是候鸟北上季节，村民们都已经知道，夜晚尽量不要亮灯或生火，或者尽量把灯火调暗些，还要拉上窗帘遮挡光线，不让候鸟看见亮光飞扑过来。这是保护区干部职工反反复复宣传教育形成的效果。

夜晚，与村落黑朦朦形成鲜明对比，杨梅坳上一片亮堂堂——两排2000瓦的露天强光灯，像机场跑道灯光一样给候鸟指引航向、照亮路程。去年秋天，保护区专门把电线拉到坳口，支起桩柱为候鸟夜间飞行设立“灯塔”。

当地村民陈向彬是石蛙养殖大户，以“仿野生”方式养着10多万只石蛙。候鸟春秋两季迁徒期都长达一个半月，也是他最忙最累的日子。每天天黑前，他都要费很大工夫把石蛙赶回有顶盖的水池，以免这些宝贝成了候鸟的美食。他说，其实拉张网遮盖也可以保护石蛙，但候鸟扑食撞到网上容易受伤，所以宁可自己多辛苦点，也要保护好候鸟。

海拔1000米的杨梅坳，白天太阳高照气温高，晚上夜幕降临寒气重。入春乍暖仍寒，山风阵阵，宛若冬夜。杨梅坳上，每天入黑都可以看到护林员值班站岗的身影。候鸟循着灯光成群飞过，有时几乎伸手可触，“哨兵”们从不惊扰它们；鸟儿常常飞得太近，有时几乎擦头而过，翅膀有意无意扇到“哨兵”，像是表示问候。

杨梅坳前后大峡谷森林间，还布了看不见人影的“暗哨”，防范不法者设网拦鸟、装夹捕鸟、涂胶粘鸟。

跟秋季一样，这样的值守在春季也要持续45天。

B 备食物 救伤鸟 当“保镖”

候鸟穿越杨梅坳后，有的继续往前飞行，有的停在附近歇息，这一带原始森林成了鸟群极佳的“驿站”“餐馆”。生活在其中的护林员们有个习惯，剩饭剩菜决不当垃圾处理，而是使之保持干干净净，放到开阔草地上，让鸟儿们前来大快朵颐。巡山时他们不时会带上些鸟儿爱吃的玉米、谷物，在候鸟喜欢停留的地方撒上一些。

自从建立起保护站，杨梅坳附近村民普遍不捕鸟了。不过，山外边仍然有人恶习难改。保护站在进山公路边安装了摄像头，24小时监控。每位护林员配备有“北斗”卫星定位器，实时监控并记录巡逻线路。保护区干部群众同心协力，遇到有人捕鸟立刻制止，行为严重者依法处理，发现捕鸟装置当场拆除，看见落单或受伤的候鸟就采取相应办法救助。

原始森林人迹罕至。每次巡山时，护林员会在要道上设置不为人注意的标志，比如在地上按一定图形摆放几根小树枝。下次巡山时，一一仔细察看，如果有人踩过，树枝会陷入泥土中，图形也会有规律发生变化；如果是动物踩过，树枝图形则变散乱。其中奥妙，只有经验丰富的巡护员自己懂得。

陈端杰是一位退伍军人，他的战友复员后大多到收入不错的保安公司谋职，或成为企业老板的保镖。小陈选择回乡做护林员，当上森林和野生动物特别是鸟类的“保镖”。几年巡山生涯，小陈在护林护鸟中享受着大自然的乐趣。

记者跟随陈端杰及其同伴巡了一回山。大家正在林间穿行，突然传来连串哀婉鸟鸣，随后树丛一阵晃动，一只褐头褐颈黑嘴红脚的鹧鸪从林中跑出。大家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小陈一看便知，这叫白眉山鹧鸪，是只雄鸟，雌鸟正在孵蛋，雄鸟在旁警戒，发现有人来，故意暴露自己，把危险引开。大家心领神会，跟随小陈按照雄鹧鸪诱导的方向，避开前方雌鸟孵蛋点，绕个弯路继续巡山。

不久，又见一群体态娴雅的白鹇在林中疾走，它们灰蓝色的“内衣”被风吹开就像斗蓬。大家都隐蔽起来“偷窥”，小陈则拿出相机躲着拍摄，回去后再给单位提交，作为珍贵资料保存。

傍晚，一条溪边树上停着一只小鸟，陈端杰认出它叫楔尾绿鸠，是去年在过境候鸟中新发现的品种。“这只小可爱不知是孤身留在这片原始森林中，还是短暂停留，或者别处还另有同伴？”就在大伙嘀嘀咕咕地议论着的时候，小陈抓紧时机拍下照片。他说，这些珍贵鸟类，只有长年累月在森林里钻，才有机会拍得到；以后人老了，再回头看看这些一般人拍不到、属于自己“独家专利”的照片，会觉得此生没有虚度。

C 做观测 搞科研 当“朋友”

除保护候鸟安全过境外，九万山保护区还要开展候鸟监测和科研工作。

保护区地处偏远山区，生活条件艰苦，缺乏高水平专业人才。好在每年候鸟迁徒期间，许多专业科研机构和科研人员“不请自来”，与保护区合作开展一系列科研项目。

2014年，与广西师范大学联合开展的调查显示，保护区内有鸟类16目43科213种，最多的是雀形目，有20科116种。其中繁殖鸟类135种，冬候鸟38种，旅鸟40种。这些鸟类栖息活动生境大致分为常绿阔叶林、稀树灌丛草丛、针叶林、农田居民区和溪流水域等。

2016年，双方再次携手合作，专题监测过境候鸟。当年9月，广西师范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的教授专家在杨梅坳保护站搭起帐篷，一住就是20天。

科研人员识别鸟类的方法很特别。通过夜间灯光照引，既可为候鸟指明飞行方向，又便于利用强光就近观察辨别；借助强光手电筒照射，或借助雾网捕捉照相，则便于从容观察；“听音识鸟”更是一门绝活，从叽叽喳喳的鸟鸣中，专家们听得出鸟的种类及大致数量。一个夜晚，半空传来一种清晰的双音节哨音，叫声较长且缓。已昏昏欲睡的科研人员个个睡意顿消，全都侧耳细听，得出一致判断：这叫“仙八色鸫”，是首次发现的过境新种。

大家兴奋地钻出帐篷，几道手电强光射上夜空，果不其然，确实是“仙八色鸫”：鸟群色彩艳丽，翼及腰部有天蓝色斑块，腹下部羽毛鲜红，就像如戴着红肚兜。这是国家二级保护的雀形目鸟类，种群数量据知只有178个——真是难得一见的稀客啊！

去年从9月20日至10月10日，专家们现场观测记录到池鹭等候鸟70种共8475只，其中夜间过境63种共6654只，白天过境7种共1821只。与2016年春季相比，数量增加1倍多。经此过境的国家二级保护鸟类有松雀鹰、普通鵟、凤头蜂鹰和小鸦鹃等。

专家们发现，候鸟秋季迁徒新增种类27个，其中有白腰雨燕，主要分布在黑龙江、吉林、辽宁、内蒙古东部等地，每年秋天南飞到广西广东等地过冬。它们喜欢低空疾飞，从地面或水面一掠而过，还边飞边叫，声音尖细好听。

新增候鸟中还有凤头蜂鹰，专以黄蜂、胡蜂、蜜蜂和其他蜂类为食，来自遥远的小兴安岭等地，避寒南下广西、广东甚至远赴东南亚。

更远的过客还有来自俄罗斯远东地区和朝鲜半岛的斑胁田鸡，穿越杨梅坳时路程才过一半，它们的越冬地是马来半岛、苏门答腊岛、爪哇岛或加里曼丹岛。

这些人类朋友、远方来客，真的需要我们善待，值得我们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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