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玉华
在一篇论文中看到一句令人哑然的话:“杜甫是河南巩县人。这也就是说,诗家应当是用河南语音而非普通话语音来作诗的……”
虽然操着一口河南话读诗可能很有喜感,但显然这种说法并不合适。
中国区域广大,各地方言千差万别。因为方言不同造成的误解,历来是大家喜闻乐见的笑料。与绵延几千年的中华文明相比,方言差异同样由来已久。
春秋时期,楚康王的弟弟鄂君子皙乘舟出游,撑船的越国人爱慕他,情意绵绵地唱了一首越语歌。可惜楚国人鄂君听不懂,当场让人翻译,才了解了这越人的心思,忍不住为之感动。这记载至少能说明楚、越两地语言不同。
可是,同样在春秋时期,楚国人范蠡就去了越国,辅佐越王勾践。另一个楚国人伍员去了吴国,辅佐吴王阖闾及其子夫差。范蠡、伍员这两个楚国人有可能学会了当地话。也是春秋时期,鲁国人孔丘周游列国,难道是到了哪国就说哪国话么?相关文献中,并没有记载孔夫子是这样的语言天才。
至于战国时期,有才能的士人空前活跃,他们在各个国家找出路、寻求机会。洛阳人苏秦先后游说秦、赵、齐、燕、韩、魏、楚……东西南北几乎跑了个遍,也不存在交流困难。
各地方言确实不同,若实现顺利交谈,必然依靠共同语。先秦时代的共同语就是雅言。
夏商周三代王室,基本活动范围在黄河、洛水之间,大约以洛阳为中心。雅言就是王室使用的、以洛阳语音为基础的正音。诸侯朝觐、会盟、来往,以及读书识字的士人们均使用雅言交流。能够周游列国、游说君主的,恰恰多是有才能、有知识的士人,用雅言交流是最方便的。
雅言同时也是书面语。比如先秦典籍《诗经》,其中很多诗歌来自各个国家和地区,可是它们的押韵情况却保持一致,说明这些作品经过了“雅化”处理,以雅言的标准将各地方言统一了。《论语·述而》中说:“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孔夫子平常诵诗、读书、执行礼仪,都使用雅言,不说鲁国的方言。
以诗文典籍为载体,雅言在一代代的读书人中传承下去,至东汉时,形成了洛阳太学里的标准读书音,被美称为“洛生咏”,也可称为洛阳书音。
西晋的都城是洛阳,共同语自然承继前代。当时才子陆机、陆云兄弟的家乡是南方吴郡的华亭,相当于今天的上海松江区,他们来到北方洛阳做官,与人交流肯定使用共同语,而不是家乡话。
渡江之后,东晋、宋、齐、梁、陈这几朝的都城都是建康,即南京。东晋的士大夫阶层虽来到了江南,却依然保持洛阳语音,使之成为南朝的官方语言和诗文用韵的依据。建康的官方共同语就是洛阳语音,在发展演变的过程中,又和当地的吴方言互相影响。这种情况可以类比1949年,民国政府以及大批人士把国语带到了台湾,从此国语成了台湾的官方语言,当地的方言也依然留存。
有意思的是,北朝先后相继的几个政权,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其都城洛阳、邺城、长安,也是以河洛地区为中心,再加上读书正音的传统,共同语也是以河洛地区语音为正。
隋代重新统一中国,形成空前的大一统局面,语言的规范化也是一大需求。隋代人陆法言根据现实情况编撰《切韵》,就是综合南北,在南朝都城建康语音和北方洛阳书音的基础上编制而成,是所谓“金陵洛下音”,为读书正音。明了以上发展过程,就会知道《切韵》系统归根结底源于当初的洛阳书音。
说着说着,就来到了唐朝。唐朝科举制度发展完善,对于读书人影响极大,科举考试规定的诗赋用韵,以《切韵》为标准。王室贵族和知识阶层的士人所使用的共同语就是这个语音系统,即洛阳书音一脉。唐代李涪就说过:“凡中华音切,莫过东都,盖居天下之中,禀气特正。”东都洛阳的语音乃正音,是唐代人的普遍看法。
唐代的两座都城长安、洛阳,是王室和士大夫们活动的主要地区。他们无论在长安,还是在洛阳,语音是一致的。说话语音不正,会惹人嘲笑。
以诗人为例,李白在蜀地长大,出蜀之后,就不方便说四川话了。杜甫出身高门士族,世代奉儒守官,少小时的活动范围主要在洛阳一带,他的语音肯定特别正。唐代诗人的籍贯尽管天南海北,所写诗的格律都是统一的,声韵与《切韵》一致。也有诗人以游戏心态用方言写诗,仅仅是游戏而已,几乎没什么实际影响。
新闻推荐
近日,江西五十铃公布瑞迈汽油版全“芯”上市,价格区间为8.88万元至12.08万元。标准轴距的两驱进取款8.88万元、两驱豪华款9.38万元、两驱超豪华款10.28万元、四驱豪华款10.98万元、四驱超豪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