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个淳朴善良的农民,他普普通通,平平凡凡,地地道道。一辈子,依靠土地生活,只知道该种的时候种,该收的时候收。农闲时,他也出去打临时工。他短暂的一生,的确很平凡,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建树,但是他的人生于平凡中蕴藏着伟大……他对儿女的那份爱永刻在我们的心里,任凭时间如何冲蚀,永远清晰如昨。
有一年春天,父亲做小生意赚了一点小钱,就一狠心买了一套当时很时髦的中山装。
记得父亲特别爱惜他这套中山装,经常舍不得穿。常常是在需要出门时,他才舍得让我母亲小心地找出来,他小心翼翼地穿出去。从外面返回家时,他舍不得让这么好的衣服下水里洗,怕影响衣服寿命,怕衣服经过洗涤掉色、有皱褶。他就自己找个湿毛巾,一点一滴地擦着衣服上的污点和灰尘。衣服的领子特别容易脏,父亲就让母亲缝制一个假领子,缝上暗扣,扣在他的中山装领子上,一旦发现领子脏了,就把领子拿下来洗洗就可以了。经过这样的保护,就如同国家保护大熊猫一样,父亲的这套中山装特别耐穿,一连穿了好多年,还是崭新的。
一个村子的人,经常看到父亲有一套漂亮笔挺的中山装,于是,东家儿子和人家姑娘见面,西家丈母娘要看未来的女婿,他们的家长都跑到我家,小心翼翼地和父亲商议,都想借父亲那套漂亮的衣服,去给自己装装脸面。父亲总是有求必应,从来没有闪过任何一家邻居的脸面。衣服被邻居借走后,父亲总是走不安,坐不宁地等待着;一旦衣服还回家来,父亲就匆忙地查看他的衣服是否有污点和灰尘,然后仔细地清洗、晾干、挂起来,悉心保存着。
后来,父亲的这套中山装,由于陪着本庄一个邻居的小伙子去看未来的丈母娘,发生车祸,崭新的中山装被刮得稀巴烂……等衣服拿回来后,父亲看到竟是这个模样,心疼得要命,但也无可奈何。邻居说要包赔父亲的损失,父亲拒绝了。因为父亲知道,那时的邻居根本没有能力包赔。从那之后,父亲的这套中山装永远地存放到母亲的箱子里了。后来又过了一些日子,父亲的这套中山装成了母亲的鞋里子和鞋底子。
那时,我的父亲,就有了个村里老少爷们特意赠送的绰号:新发户。
新发户的父亲更加勤奋,他和邻庄的人一起去做生意,主要去贩卖黄豆,整天都是风里来,雨里去。不久,父亲就有了一辆当时整个大队人都没有的自行车,牌子是上海永久牌。那时农村人把自行车叫做洋车子。
父亲整天骑着它去做生意,很得意,也很帅气,惹得村里人十分羡慕,不时有人来借。特别是那些要相亲的人,总是见缝插针地来借父亲的自行车,父亲虽然心疼,但是从来没有拒绝过……
四年前,患前列腺癌的父亲,日日夜夜被这个魔鬼折(着,父亲和它顽强地抗争,却仍然被它夺走了生命。
父亲,我苦难的父亲,我孤独的父亲,我和蔼慈祥的父亲,在那个充满寒意的秋晨,他孤单地走了,永远地走了……作为他的儿子,衷心祝愿他在天国的日子安康快乐,没有前列腺癌的威胁,没有任何疾病,没有任何灾难……
街头又响起那首耳熟能详的《父亲》:“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直到长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易/每次离开总是/装做轻松的样子/微笑着说回去吧/转身泪湿眼底/多想和从前一样/牵你温暖手掌/可是你不在我身旁/托清风捎去安康……”我擦擦泪水,走在春风里,又一次想起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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