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

◇艾瑛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又到清明，怀念大姐。

大姐去世时年仅55岁，算一算，她离开我们已十年有余了。

我家姊妹多，大姐排行第三。上面有两个哥哥，大哥很小就夭折了，父母很疼爱二哥和大姐。后来，家里陆续添了四哥、八哥、二姐和我。父母为了种地挣工分养活全家，年仅9岁的大姐便当上了家庭“小保姆”，照顾弟弟妹妹。

农村都是烧柴煮饭，那时没有多余的干柴，大姐到坡上砍竹枝，傍晚时分，她拖着刚砍下的竹枝回来煮饭，一边不停地用嘴吹火，一边不停地擦被烟熏出的眼泪。父母回来，看到“熊猫”一样的大姐，既好笑又心疼。

母亲生我是在数九寒冬，那一个月里，大姐除了照顾坐月子的母亲，还要去河边洗衣服，双手冻得像胡萝卜，又红又肿，父母和奶奶见了，不停地落泪，大姐却从来不叫一声苦。

别的孩子六七岁就去上学了。大姐为了照顾小她九岁的八哥，十三岁才走进校园读书。大姐一边读书，一边背着八哥，别的小伙伴嘲笑她，大姐毫不在乎。从队里的夜校到村校，再到乡里办的农校，那些年，大姐那瘦弱的肩膀上不仅有自己破旧的书包，还有一个接一个的弟弟妹妹。直到大姐二十一岁那年，我也该上学了，她才稍微轻松些。我们六姊妹中，唯有大姐个子又矮又小，也许与当年背我们有关吧。

心灵手巧的大姐虽然进校晚，学习却并不比别人差。她心地善良，经常帮助别人。老师常常夸她，邻里乡亲也称赞她。上学、放学之余，大姐会不顾危险到悬崖峭壁边剐芦苇皮、挖麻芋子，用这些换点零花钱。挣到这些零花钱，大姐会给父母和弟弟妹妹买需要的日常用品，却从来舍不得为自己花一分。

大姐出嫁后，因牵挂家中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弟妹，和姐夫搬家到我们那个生产队，这样，我们随时都可以看见大姐，得到大姐温暖的照顾。

那时生活极为困难，大姐搬回来没房子住，就住在村里废弃的夜校教室。父母常常给大姐送去一个南瓜、一背篼红薯充饥。即便自己的生活贫困如此，遇到其他更困难的人，大姐也会像母亲一样，宁愿自己挨饿，也要省下一口吃的给别人。

勤劳善良的大姐不仅带大了我们几姊妹，还养育了三个聪明能干的儿女。三外甥出生那年，我刚考上高中。大姐家依然贫困，本来留给大姐坐月子吃的一只老母鸡，大姐舍不得杀，非要拿去卖掉，给我买了一条新裤子，让我上高中穿。

转眼间，大姐的儿女长大成人，大姐却积劳成疾，就在三外甥考上大学的前一年，大姐查出患有心脏病、冠心病等多种疾病。当时外甥高考成绩很好，可以考一所很好的大学。考虑到家庭经济情况，外甥上了花费较低的西南师范大学，希望早日有个好工作，回报自己的父母。那一年，外甥去重庆读书，勤奋好学的他，期末拿到五千元奖学金，满怀喜悦回到家中，大姐却已经离开了人世。

看着伤心欲绝的外甥，我们的眼泪也簌簌往下落。回想起头一年冬天，大姐查出了几种病，多次在资中县人民医院急救，才暂时保住了生命。那年，八十岁高龄的父亲也患上了癌症。为了不影响他们治疗，我和二姐只得两边隐瞒，在父亲这里，则说大姐去资中侄女家帮忙了；在大姐面前，则说父亲的病在慢慢好转，让她不用担心。父亲生日那天，大姐因治病不曾回来，父亲去世后，我们也没让大姐知道这个消息。不知道大姐和父亲的在天之灵，是否会责怪我和二姐善意的谎言呢？

一晃十多年了，大姐，你的子女都已成家立业了。三外甥在绵阳中学当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为国家培养了无数优秀的人才。你的孩子们和我们几姊妹都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愿这份幸福，能告慰你的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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