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时候,每到三月初三,各家各户都蒸好五色糯米饭,带上山拜山扫墓。我家是外来的,祖宗的墓冢不在本地,但母亲一早就起来为我们蒸煮五色糯米饭,待我起床洗漱完毕,便可尽情享用,感受那节日的氛围。望着灿若五色花的五色糯米饭,煞是诱人,抓过一小团,中间夹着肉馅放进嘴里是那样的柔软,那样的香甜可口。
母亲做的五色糯米饭用料讲究。选的是颗粒饱满的大糯,找来枫叶,红蓝草,黄姜等食用的植物染料,用棒槌捣烂,放水加热,再过滤,便分别呈现红、蓝、黄、紫、黑五种颜色。用枫叶汁染糯米比较费工夫,我觉得母亲在这方面很是用心。先到市场上选购枫树的枝叶;太嫩的不要,一般选那些比较老的枝叶,因为老枝叶药汁比较深。回到家,母亲就全力投入加工中。先把枝叶捣烂,变成渣;然后把这些渣放到生铁做的锅里放水浸泡。据说一定要放到生铁做的容器,否则那药汁的颜色就出不来。第二天把渣倒掉,只剩那药汁,再用纱布将药汁进行过滤。此时的药汁呈墨绿色,这样就可以把事先淘洗过的雪白的糯米放下去染色了。如果糯米没有着上色,就将药汁倒出来加热,如此反复再三,糯米就由先前雪白的颜色变成墨绿色了,而且新鲜亮艳,毫无杂质,惹人喜爱。每每这时,母亲就显得很开心并叫邻居来看,和他们交流制作的感受。
或许是对母亲用枫叶汁染糯米印象深刻的缘故,我对枫叶也一直怀有特殊的感情。平时与伙伴爬山,最喜欢看的就是枫树,我们壮话称之为“梅丘”。它的叶子呈多角形,秋天到来,它就变红,而且似乎红得要燃烧起来;摘下来拿到鼻子嗅,就闻到一种淡淡的清香味。它似乎吸收了山野间的精华气息,总是带有一种特殊的芳香,而这种气味是在小城内无法闻到的。有时把枫树的枝叶当柴火砍回家,那悠悠的芳香就一路伴随,似乎肩上扛的不是柴火,而是一捆浓浓的香。放在院子里,依旧是清香缭绕,让人仿佛还置身于清新的山野间。给我印象较深的,就是三月初三那天,各家各户门额上总悬挂着枫叶树枝。母亲说,这样可以辟邪。枫叶能辟邪,又能给糯米染色,这让我感觉枫树很神奇。自然,这主要的还是它跟母亲有关,经过母亲的手,它可以把糯米染成诱人的颜色。看到枫叶,就很自然地想起母亲,仿佛看到母亲那慈祥的模样。
吃过五色糯米饭后,母亲便带着我到同乡的黄伯家,让我跟黄伯的家人到城郊的山头拜山。在山上,看到满山的五色花,一丛丛的缤纷艳丽,加上郊野的清新空气,广袤的天幕,我像放飞的小鸟,只觉得心情特别愉快。当大人们在忙着给墓冢除草、添土的时候,我就与同龄的小伙伴们在山岗四周奔跑、追逐;玩累了,就回到墓门前休息。取过新鲜的玻璃菜叶“打菜包”,即把五色糯米、肉馅放在菜叶中间,然后卷起来吃。在野外的这种吃法,嗅着新鲜的山间空气和野花的芬芳,那味道似乎特别的香。一边吃,还一边听黄伯的家人讲述墓主人生前的故事,评价墓主人的品行,如忠厚善良,善待邻里,勤俭持家等。离开的时候,黄伯的家人还燃放了一串长长的鞭炮,那清脆的“噼里啪啦”声带着袅袅青烟在山间久久回荡,好象寄托着对逝者的无尽怀念。回到家,母亲照例问起拜山的情况如何,黄伯家的五色糯米饭味道如何?听到我开心的叙述,母亲露出慈祥的笑容。
改革开放春风吹到小小的山城,我的家境慢慢好起来,但岁月的流逝也在母亲的额头上刻下了几道明显的皱纹,头发也逐渐变白。母亲变老了,后来我也长大娶妻生子了;但每年的三月初三这天,母亲依旧还是那样地忙里忙外——筛选糯米,采购枫叶,制作染汁,为全家蒸煮五色糯米饭。看到我们大小吃的津津有味,母亲依旧还是那样慈祥,那样充满和蔼的笑容。
时光流逝,母亲已离我而去了,每年到三月初三,正是五色花开时节,蒸煮五色糯米饭的活儿就由妻来做了。糯米饭还是那样的柔软,色泽还是那样的艳丽,味道还是那样的香甜可口。睹物思亲,母亲的笑容就在我的脑海中闪现,慈祥和蔼,久久难于忘怀。我率一家大小上山扫墓,站在五色花环绕的母亲茔坟前,阴阳两隔,总生出万端感慨。我用心为母亲的坟除草、添土、上香、插纸钱。和风轻轻吹起,缕缕升腾的袅袅青烟,缓缓飘动的白色纸钱寄托我们的哀思。我们摆好祭品,特别是五色糯米饭。先前这是母亲为我们做的,现在轮到我们做给母亲了。母亲善良的性格,慈祥的容貌,只能变成永远的回忆了。
五色糯米饭,凝聚着我儿时难忘的记忆,承载了我们对母亲太多的情感和无限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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