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 聊赠一枝春

一

早春时节，在汉江畔漫步。一树树梅花开了，梅花的树干呈深褐色，枝头没有一片绿叶，梅花有腊黄的、深红的，可谓铁骨冰心。有风吹过，风中就飘逸着一缕淡淡的清香。江畔行人寥寥无几，白雾横江，山如同昨夜的梦一样远。江畔的石头上刻着几个苍劲的字——春不语。

收到画家张震先生从江南寄来的画：一位穿长袍的男子，手中擎着一枝红梅，画上诗“折得花枝待美人”，画中人笑意妍妍，憨态可掬。不由令人想起“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的诗句来。

二

回首2016年，这一年中最难忘的，就是与作家马海轶、何红梅去内蒙古采访特高压工地。

汽车行驶在8月的锡林郭勒草原，水草丰美，草花如溪。一群群雪白的羊群如珍珠散落在碧绿的草地上。一匹匹骏马以及花白的奶牛，在草地上悠闲地吃草、散步。膘肥体壮的骏马，皮毛黝黑发亮，马儿眨着长长的睫毛，温柔而多情。我想，如果马儿会说话，吐露的必是对草原的诗意。

马海轶先生走进马群和马儿合影。合影完毕，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他满意地说：这是种马和种马。与他合影的骏马若能听懂他的话，一定和我们一样，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

草原深处，一座座铁塔如同巨人巍然挺立，我们举起手中的相机，仰着头，一次次拍摄他们高大伟岸的身影。阳光灿烂、碧空如洗，银色的铁塔宛如英俊的男子，巍然挺立，洋溢着阳刚之美。一瞬间，我感到那些冰冷的铁塔是有生命、有温度的。

走进建设中的蒙西1000千伏特高压工地。我在工地遇见第一位女孩，她叫冯寻，梳着马尾辫，穿蓝色工作服，戴着安全帽，安全帽下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微笑起来如同一弯月牙儿。她大学毕业就来到特高压工地，已经工作了5年，这5年里她没有穿过一次裙子。远离都市和繁华，多少年轻的生命在这里扎下根，他们把青春和汗水洒在荒漠和草原，他们把年轻的生命融进了特高压滚滚的电流里。

暮色苍茫时分，我们挥别一群穿着蓝色工装的建设者们。汽车像一只银色的怪兽，冲向暮霭沉沉的旷野、没有人烟的荒原。道路两旁没有万家灯火，有的只是旷野里呼啸的风声。我抬头看看天空，白雾弥漫，可是我分明看见天际升起一弯新月，一弯淡淡的蓝月亮。

在草原苍茫的夜色里，我写下一首诗《妹妹你在春天里》：“春风十里的黄沙漫漫/妹妹，你在春天里/明月映照的千里草原/妹妹，你在夏天里/秋风凛冽的尘土飞扬/妹妹，你在秋天里/白雪茫茫的无垠荒野/妹妹，你在冬天里/可是，我分明看见/妹妹，你在春天里”。

我写下了长篇散文《荒漠深处的蓝月亮》，记下朴实的他们，记下弱小的他们，记下他们的悲欢和幸福，记下一个个平凡的生命带给我的最深的感动。

三

世间的每一次相遇，原来都是久别重逢。2016年盛夏时节，我与作家马海轶先生、何红梅女士一行三人，去宁夏和内蒙古两地采访，一路相伴，让我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即使远隔千里，即使从未谋面，但是因为写作，我们惺惺相惜，互为知音。

那天，去上海庙特高压工地，为我们开车的是一位蒙古族的男子小武，一路上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汽车行驶到宁夏和内蒙古交界处，交警在路边拦车检查。马老师问小武：交警刚才检查什么？小武师傅答：检查易燃易爆品。马老师便说：交警没有发现，坐在我们后面的两位女作家，就是易燃易爆品。一路上不苟言笑的小武师傅终于乐了。

十多年前，我刚开始写作，就认识马海轶先生，当然，是从读他的诗歌开始的。如今，他是名满天下的诗人和作家，大量诗歌被翻译成多国语言在海外发表。他的诗歌写故乡、村庄、河流、季节、爱情、生命、湟水，充满古典的诗意之美。诗人是作家中最有灵性的人，诗歌是一条隐秘的河流，流淌在诗人的心底。

生活中的马老师豪迈热情、诙谐幽默、才情非凡、率真洒脱。那天吃饭时，酒喝到微醺处，听他唱一曲自己创作的青海“花儿”，歌声时而忧伤、时而嘹亮，时而缠绵、时而苍凉，款款深情，令人陶醉。

作家何红梅，温婉美丽，敏感多思。举手投足间，仿佛生在古代的女子，她钟情艺术，笔下的散文诗情画意，清丽典雅。

那次采访之后，我作为“全球能源互联网”散文集八位重点作者之一，写出长篇散文《荒漠深处的蓝月亮》，完成了国家电网公司工会交予的写作任务。

2017年年首，我的散文集《决不辜负春天》由哈尔滨工业大学出版社出版，在全国发行。每天写一点，日子就不一样了；每年写一些，人生就不一样了。我依靠着写作，一天天成为现在的模样。

生活和写作给予我的都是金黄的麦穗，所有的过往、快乐、忧伤、善美、温暖和爱都是沉甸甸的麦穗，我以一支笔，俯身将它们拾起。我从不忽视美，如同我从不忽视春天。

□ 李 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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